第7章 锋芒
天空剑意纵横,斩尽人间沧桑,一代【兵神】的陨落,不免令人唏嘘。
一尊锋芒正显的武神居然就这么死了。
真的死了。
关于【兵神】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百年龙墙足以说明一切。
而龙天刑从来不在意这些名声,他的事迹向来褒贬不一,完全去由世人评说。
无论世人说的天花乱坠,还是编篡诽谤,他不在乎。
只是有些可惜,只有当他真的死了,有些事情才真的算是能够平息了。
或许当他再次踏上镇压冥鬼这条路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赴死,于是终于尽意一回,潇洒退场这属于他的舞台。
因此在最后一年里练就了让他感觉能够超越琳兄的最后一剑。
一剑,破天地桎梏,通神。
凡者,无不因这一剑而震惊,武者,一一被这踏出一条新登神路的先驱所折服。
在这场向天试剑,种种凡尘眼中的封神一剑自然各不相同。
欧国,皇宫
欧皇从睡梦中被这炸雷一般的天威惊醒,一身冷汗浸透身子,用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没了睡意。
掀开被子与床帘,眼前已经半跪着三位身穿黑色紧身的影卫,尽管他们都是武道宗师,也没能缓解欧皇此刻的心悸。
“外面怎么了?”
“禀陛下,【兵神】在冥域貌似貌似又踏出一条登神路,陛下还是请亲自去看看。属下不敢妄言”影卫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跪在地上,请求恕罪。
“【兵神】?”听到要点,欧皇利索地穿好衣服,绕开影卫,打开房门,顺着无月中的光影,负手看向门外天空的远景。
天边,冥域上空高挂一把铜剑,朦朦剑影分成六瓣,虚划冥域的界限,耀耀闪光如同极北的极光,延伸至天际。
横扫六合,欲压八荒。
没有什么比天下最强武神毅然赴死更让人震撼的了。
磅礴气势乍现,重现【兵神】镇压冥域之举。
“【兵神】要死了。”
欧皇叹息一声,轻轻自语了一句,裹紧身上的棉衣。
这天也开始变冷了。
往后缩了缩,脱下棉衣,半跪下去,闭上双眼默哀。
【兵神】绝对称得上武神这一称谓,也承得起他这一礼。
影卫们跟着跪拜,朝着冥域方向行礼。
他们或多或少也从【兵神】那里学到过什么,更不必说【兵神】为这人世间着实付出了太多。
何况王都跪了,他们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尊崇武道先驱。
与此同时,尚武国一座孤山上,一人推开木门,看着天空异象不语。
当长剑升空,男人熟练地拿起靠在门边的扫帚,开始清扫起原本深秋堆积的落叶,与天空的剑鸣同频。
落叶纷飞,剑长鸣,扫帚挥动间,残叶各飞其道,最终还是归于一堆,化作树下土壤里的养分。
一抹精芒从男人眼中迸发,形意在天空凝聚成型,盾牌状抵挡着模仿出来的君子剑风,神力加持下,盾牌坚不可摧。
“开天路,你也走到这一步了吗?”
模仿出来的君子剑风不急不慢,以点破面,仅仅是十分之一的相像就已经足以媲美原本剑阁里的大师兄最强一剑。
如此可见龙天刑这一剑的不凡。
卓以立落寞地朝向冥域鞠躬,散去天空模仿拙劣的剑与盾,轻轻放下扫帚,收拾好衣物,确认在三后跪拜在地。
认认真真大声喊道:
“恭送【兵神】!”
落叶扫尽,秋天该结束了。
兵神府内,琳渊一夜未眠。
当感受到天空传来的剑意,琳渊就本能握紧了自己腰间的“逆苍”,想要抽出去斩断龙天刑的赴死之剑。
可理性告诉琳渊,这一剑,还不是时候。
“琳兄,这一剑,你可看好了!”
长剑飞起,是自己最为熟悉的剑招,当初木头被自己诓骗苦苦练了一年的基础剑招。
然后是?
嘁,木头竟然偷学了剑阁的剑招,还藏着掖着,学了居然从来也没有用过。
剑阁的镇阁剑法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对于武神毫无作用,跟这最后一剑相比最后一剑?单独从武道中剥离剑道,他想干嘛?
琳渊疑惑地看向天空剑法,心中有感,又不知怪在哪里,惊天一剑斩向苍茫,这根本没有意义。
还是说天上有着什么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突然间琳渊身上一轻,仿若复回巅峰。
一瞬后,还是那个孱弱的废人。
琳渊忽而知道异样的来源了,长久以来困住自己的剑道瓶颈,自己穷尽的路就这样被木头破了。
龙天刑居然将剑对向天道,斩断天地对剑神的束缚!
呵,难怪他是木头。
逆苍,止不住地想要出鞘,沉睡的剑灵苏醒半分,旧伤隐疾完好如初。
“木头,这一剑,你也看好了。”
木头那一剑,来自十一年的儒雅书生遵从师命,那飘飘然的一句“跟着琳渊”,一去不返。
武道有心者皆可学,天下练武,书生传道,开始了练武的巅峰浪潮。
传言书生精通世间所有武术,唯有一剑不可学。
是十一年前,少年斩向书生的那一剑。
如今自己这一剑,来自十一年前的锋芒也当出世了。
逆苍剑来!
天下人看剑,琳渊亦是如此。
剑道已无天阻,琳渊亦无惧。
细细地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用一块石头压住,抽出“逆苍”,随天空剑意而动。
无风,无劲,无意,仅仅是用孱弱的身子舞剑,尽可能在这彻悟片刻中完善天空的剑法。
这剑法,在琳渊眼神清明的一刹,就已经被琳渊全然看透。
杀意,决绝,无论是快准狠,还是剑术的观赏性,都为顶尖。
哪里有什么封神一剑,不过是用神名向天换来的一条新的神名罢了。
天空将要聚起的雷鸣,还没响起就被琳渊驱散。
一篇全新的剑法横空出世,可弑神,名为【君刑】。
“我身无拘,吾道无穷,今日兵神以剑证道,当为剑祖天下第一。”
剑道,琳渊说他是第一,他就是第一。
勉为其难这次算你木头赢了。
琳渊回到酒窖,启封一坛“亭北”,撒到自己常待的那棵树下,自己打开酒壶对饮。
嘴里念着:
“恭送【兵神】”
如同当世诸位强者,或是一代武神、一代宗师,或是从睡梦中惊醒的百姓,或是被周围嚷嚷跪拜吵醒的邻居,心中一股哀伤。
当长剑归心,百兵镇压冥域,心中莫名安宁。
……
次日,武曾从冥域归来,眼神黯淡,再没有出征时必胜信心的光彩,特意避开前来庆功欢呼的人群,掩盖住自己的气息。
一路上未曾停下脚步,马不停歇,直达欧罗巴国。
看着眼前偌大的府邸,武曾默默混进兵神府,然后去找琳渊。
或许琳渊知道些什么。
此时琳渊正重复擦拭着手中的剑,心无旁骛地回忆起过去剑术种种,重新走回自己走过的路。
精气神稳步提升,逐渐踏入武道宗师那个层次。
待武曾近三尺时,一剑刺出,缓缓收势。
这一剑必然伤不了武曾,但是可以暴露出很多东西。
“石头”
“老琳,我累了。”
“我知道。”
琳渊从一沓纸张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武曾,只见上面第一行写着:
【琳渊,武曾 亲启】
“这是老龙写的?”
“你看就是。”
一边说着,武曾打开这封字迹尚未陈旧的纸张,下面字迹清秀工整,确实是龙天刑的笔迹。
【天有灾,民无幸,此乃因果,神名即封,当为先驱,护得天下太平。
时机已到,仅凭我一人之力,即使走遍神路,也定然无法改变这一灾祸,唯有与神对弈,辟出奇径,方有一线生机。
我已是将死之人,琳兄武兄大可不必为我惋惜,我应天命,以身化城池,是为上上策,一人之命,人族百年安宁,足矣。
而今后百年,我会尝试破开剑道天阻,仪仗琳兄,一剑斩冥域,为天下扫除神名之祸。
……
时间不多,倒是想洒脱一回,不然这人生岂不是太过无聊?最后问一句,琳兄,我这一剑,如何?】
整整三页纸张,全在龙天刑赴死前就已经写好,尤其是对于冥域的了解,更是细致。
最后一行字迹最为潦草,像是后来加上的。
或许正是龙天刑悟出【君刑】时写的。
武曾不可置信地坐下,问道:“龙小子他知道自己要死?”
“知道。”
琳渊不知何时搬来一坛“亭北”,给武曾倒上一杯,接着说道:“我也知道,可是我没办法,木头就是木头,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止。”
武曾将酒放在一旁,叹了口气,又一把拿起酒杯,不服气着一饮而尽。
“去他娘的天命!”
天命,天命,什么都是天命,到底什么才算是天命?
还是说天说什么,他们就是什么!
放他的狗屁!
琳渊冷冷地瞥了一眼天空,剑意卷席四周,没有被册封神名的他,淡淡说道:“天,也是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