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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章 别动!我抱会儿,我难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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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宣与长鸢并肩而行,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宗宣问:“长鸢,你既然尚未成年,为何要变成大人的模样?”

    长鸢沉声说道:“我不是有意变成好看的样子。”

    “我知道的,鬼魂下意识的变化就是他原来的样子,你成年后就这么好看。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不保持这个年纪应有的样貌,而是选择青年形体?”

    长鸢沉默片刻,方才答道:“力量。男孩在人群中需要退让,男人才可使人群退让。”

    宗宣闻言把手从长鸢肩膀上拿下来,长鸢的这句话在表达讨厌别人碰到自己。在人群里挤一挤原本没有什么,既然说到不是别人避让自己就是自己避让别人,那就是讨厌挨着人。对于此,宗宣为何如此清楚,因为他自己就是如此。

    想到此处,宗宣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挨着长鸢。

    “你方才要去哪里?你从林泉出来后再没去过赤羽天桥峰练习笛子?我没听见笛声。”宗宣移着脚步,目光却在长鸢身上。

    笛声?长鸢感谢他将自己吹出的噪音称作“笛声”,他看着脚下的路,道:“没有,在看有关于音律的书。”

    “你看了一个月?”

    “嗯。”

    &34;你既然介意笛声扰人,那我送你一物。&34;说罢,宗宣抬起手,张开手掌,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突然涌现出几缕交缠的明亮的光带,以宗宣的掌心为中心急速旋转起来。随着光带的不断汇聚和压缩,一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浮现,轮廓愈发清晰。当光芒散去,一件物品出现在宗宣掌中。

    长鸢抬眸望去,是一只色彩斑斓、外形精美的海螺,外壳呈螺旋状,壳面有着画卷中海浪一样的纹理,闪烁着迷幻的光泽。宗宣收手将海螺捏在指间,光芒消失。

    “这不是寻常海螺,乃一法器,名曰须弥螺。稍后我教你一法术。它可以展开一个独立的空间,入此空间,你可听见外面的情况,外面却不知道你的情况。你在须弥螺形成的空间里练习笛子,外面听不到。”

    长鸢接过须弥螺,仔细端详。他没有见过手掌一样大的海螺,因此注意的点有些跑偏了。

    长鸢看须弥螺时露出了手腕,宗宣才发现长鸢左手背上的丝绸并非衣袖,不禁疑惑:“此前还以为是衣袖,你拿张帕子裹在手上做什么?”

    长鸢将手往身后缩了缩,低下头去,说道:“没什么,我先回去了。”话音落下,不等宗宣说话,他便步伐匆忙地转身离去。

    宗宣注视着长鸢的背影,总觉得这个长鸢师弟满腹心事。他不放心,迈步跟了上去。

    回到房间后,长鸢缓缓走到桌前,失魂落魄地走到正对房门的倚榻之上,他将须弥螺放置在双膝之间,目光停留在须弥螺上,眼神里流露出惊慌与痛苦之色。而他的右手,覆盖在左手所握的丝绸之上。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斥血腥和杀戮的恐怖夜晚,四周弥漫着浓烈得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他孤身一人深陷重围之中,无路可退,唯有不断挥刀杀人。

    冰冷的刀剑无情地刺穿敌人的身体,溅起漫天血雨,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泼墨一般喷在他的脸颊、脖颈,刺鼻的腥味闷得让人喘不过气。猩红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流淌而下,浸湿了衣襟……

    精疲力尽逐渐神志不清,耳边回荡着各种声音: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呼喊,有人则在疯狂地欢呼。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诡异而刺耳的鬼魅之音。尽管他们的同伴正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自己的剑下,但那些敌人似乎毫无畏惧之意,依旧高声欢呼着,仿佛这只是一场狂欢盛宴。

    一阵轻风拂过,怀中的手帕不知被什么带出怀去。累得酸痛的手臂因为心头一惊,突然生出一股力量,他伸出手一把抓住,生怕失去这唯一的慰藉。此时,一把刀贯穿他的胸口。没有太大的感觉,他没有理会,只不紧不慢地用嘴咬住帕子的一角,同时挥动右手将帕子紧紧缠绕在左手上,并打成一个结实的结。做完这一切后,他用力握紧左拳,感受着丝巾带来的温暖它不会飞走了

    长鸢猛地惊醒,发疯似的冲出门去。跑到山崖前,他贪婪地望着明亮的蓝天白云,太黑了……眼角滑下晶莹的泪,他毫无察觉……他才十四岁,大人死了……他找不到赵起……没有主将,他们怎么办……

    他目光空洞,静静地站在山崖边,任凭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过了许久,长鸢缓缓蹲下身子,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低声抽泣起来。

    宗宣藏身于不远处的石壁之后,目光紧紧锁在那个身影之上,眉头微微皱起。他静静地凝视着,似乎想要穿过那遥不可及的距离和屏障,洞悉对方的内心世界,却始终难以触及。怎么长鸢周身全是碰不得的禁忌?而自己,就像个蠢货一样,在长鸢的伤疤处不停蹦跶。先前的“中州”二字他尚能理解,可这手中的帕子也与中州有关?他来时明明身无一物……

    造孽。

    此前听闻长鸢迟迟不愿化形,得一白猫抚慰才化形。那白猫如今何在?这小师弟哭得如此伤心,都快要把自己的心给哭碎了。

    他突然烦躁烦躁,这一个多月来惹下的祸事一一浮现出来,先是动用禁术被罚,而后提及中州令长鸢失神,射伤勾沉,如今又……恰如那句“高兴不知愁来到,挨打不知哪一天”,真是造孽!

    宗宣仰头望天,靠着石壁缓缓蹲下。

    不知长鸢在那里蹲了多久,最终他背靠着山崖前的石墩,看着散满星辰的夜空,久久未动。他不知道的是,宗宣就坐在石壁之后,和他一样的姿势,一直注视着他。

    宗宣不敢上前,只能蹲在那儿,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直到天色逐渐明亮起来,他才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跑上临下峰。

    “长鸢!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宗宣大声问道

    长鸢闻声转醒。

    听到声音后,长鸢缓缓转过头来。宗宣看到他的样子,瞬间愣住了。竟然哭睡着了吗?

    长鸢见宗宣走过来,慢慢站起身来。就在她站直身体的那一刻,宗宣突然像一阵风一样冲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长鸢,我到底该怎么办啊——絮凝不理我啊!”

    宗宣这声哀嚎有些挂羊头卖狗肉,这一句都以为他是情伤,实则是发泄昨晚一夜的委屈沉闷。

    长鸢因他冲过来的力道向后踉跄了一两步才站稳,差点摔下山崖去。他昨晚撕心裂肺了整整一个晚上,突然面对宗宣此刻的行为,有些不知所措。

    “师……”

    “别动!”宗宣不让他开口,“我抱会儿,我难过得很。”

    长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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