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被咬之后
李博士这一枪虽射得很准,但也加深了我对他的怀疑。
一个自称来自武都第一医院的医师,居然能如此娴熟地操纵枪支,其枪法不亚于任何一名训练有素的刑警。很显然,在同我打交道的这些天里,他隐瞒了自己的特长。照这样来看,医生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
我在怀疑他,而他已经将热乎乎的枪口抵在了我额头上。
贝拉从查理的尸体边站起来,把李博士推得远远的。
“必须要杀了他,不然待会儿就会变得和查理一个德行!”李博士咆哮道。
“你敢,有种你就开枪打死我!”
贝拉把双臂伸得老长,后背紧紧贴着我,我注意到她后脖颈处还流着汗。明明心里害怕得不得了,还在逞能。她在怕什么呢?是怕我待会儿变成阴尸吃了她,还是害怕李博士连她也一起杀了?
李博士做着严酷的思想斗争,气得浑身颤抖。他自觉明明在做最正确的事情,却为何总被这些猪队友频频拦阻。
“为什么你总要做这种愚蠢的事?”他面红脖子粗,气得直跺脚。
贝拉一动不动。
但这时我已经站不住了,忙把贝拉推到一边,对准李博士的枪头,一步两步三步地走去。
“你开枪吧。”我说道,与其沦为一只低劣的嗜血怪物,不如就这么高傲地死去。
贝拉拖住我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大哭“不要”。这时我才明白,她是真害怕失去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博士话音刚落,扣动了扳机,枪响处,我毫发未伤。
我听得很清楚,就在李博士枪响的同时,从另一个方向也同时响了一枪,那声枪响,是“死神狙击”巴雷特独一无二的。
孤零零的树干上留下了两枚弹痕,本该射进我脑门的子弹被中途截下了。
同样的场景在武都也发生过,那时我便对这个神秘的狙击手很是怀疑,但他的身份迟迟没有显现。就是他,当着我的面先后杀死了“小个子”,老狗的弟弟,以及我父亲。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在52区的穹顶上,却也只是观其轮廓。这个人枪法神准,例无虚发,就连高速移动的子弹都能击中,是名恐怖的绝地杀手。
难道他来了这里?在这群山环绕的荒凉之地?出于何种目的来此,又是为何要救我?
我实在想不出答案。而李博士心还悬着,同为持枪者,不可能听不见刚才的枪声,循着我的目光,他发现了树上的弹孔。
“这……怎么可能?”他看出了端倪,转而惊恐万分,抱头鼠窜而去,生怕那个暗处的神枪手朝他射出第二发子弹。
贝拉一脸的迷茫,从上到下把我摸了个遍,发现我还活生生地站着,只道是李博士打偏了,连哭带笑地把我抱住了,强行吻了一通。
我生怕危机还没解除,拖着受伤的手臂跑到山崖边上,朝四面张望着,无论山上山下都不见任何一个人影。
贝拉用她那不怎么娴熟的急救技巧为我处理了伤口,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心疼地围着我伤口亲吻了十遍八遍,哪怕我一再拒绝,她还要继续着她的奇怪仪式。
“小时候,我因为顽皮,经常摔伤。我妈就围着伤口亲亲,说这样的话它就能迅速好起来。我以前一直觉得她在骗人,但现在相信是真的了!”贝拉红着脸,紧紧搂着我,弄得我这个食古不化的老男人开始有些害羞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将这些刚得到的食物带回去,这是此行的目的。贝拉扶着我,在深厚的雪地里步履艰难地行进,近乎精疲力竭的我,全程都在看她,感觉她像个迷人的天使。我尹黎何德何能,值得她这样付出。
沿路撞见几只已经饿得晕头转向的阴尸,在我俩的配合下,均被一一解决。等回到监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刚一叫门,一堆火把从黑暗中顶了起来,诺瓦克带人冲出,把我们挡在了外面,个个横眉竖眼,咄咄逼人。
李博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吵大嚷道:“不能让他进来,他会害死大家的!”
借着火光,诺瓦克低头望向我缠着绷带的左臂,鄙夷地问道:“怎么受的伤?”
“是从山上跌下来摔伤的。”贝拉跳出来说道。
从众人敌视的眼神可以看出,大家没一个相信的。
“是被阴尸咬的。”我承认道。
“那你不能进来。”诺瓦克冷冷地说道,“放开我女儿,自觉离开。”
“不,是从山上跌下来的,我说是就是!”贝拉厉喝道,但她的话语无力而单薄。
众人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尽皆对准了我。
“杀了他!阴尸害死了我们太多同伴,不能再让他变异害人!”当着大家的面,李博士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是一个劲地煽动着。
诺瓦克心疼自己的女儿,本就不怎么待见我,听了李博士的煽动,心中愈加愤懑。他不由分说,朝我举起了手中的m16。
“我数三下,把手放在头上,背过身去!”
“爸爸!”贝拉怒了,猛跺了一下脚,在雪地里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尹黎,我要开始数了,要是个男人的话,就转过身去。一,二……”
我把装满食物的背包扔到地上,双手抱头,缓缓转身,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他们要杀的话,我认了。现在任务已完成,我不希望待会儿变成了阴尸伤害到身边的这名女子。
诺瓦克亲自上前,把贝拉强行拽到身后。可贝拉不依不饶,奋力挣扎着,却被其他人给束缚得死死的。
“开枪!”李博士绕到前排,把自己当成首领了。
众人只听诺瓦克的,在这里,除非他下命令,否则没人敢妄动一分一毫。
贝拉手被抓着,嘴被捂着,在人堆里扭动着上肢,朝诺瓦克直摆头。
“让他走。”诺瓦克摆了摆手,垂下了枪托。
“什么!”李博士惊叫道,“他要是变成阴尸再回来报复怎么办?”
“那时候再杀他也不迟。”
他潇洒地转身,在人群中撞出一条道来,众人面面相觑,往后退着,顺道放下了枪。
我心乱如麻,情到此处,不由得涌出一行眼泪。我的命运为何总是这般坎坷,到底我做了什么事,上天要这般惩罚我?若是要我死,我绝不会有一丝畏惧,最怕这种要死不死的感觉,举手投足之间,总使人无奈而彷徨。
我加快步伐,一头扎进黑暗的林子里。就当我从未来过好了,贝拉,你的好我会记下,只是我尹黎没有消受的福分,打从一开始就是个光棍的料。伤了陆玲珑,害死了谢小璐,现在又多了个贝拉,呵呵,为何上天总要在给我甜枣的同时再来个当头棒喝?
所谓人之将死,一切都淡了,无所谓了。管它什么黑光组织,管它什么阴尸大军,管它什么世界末日,都是狗屁。再过不久我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然后没吃没喝,饿得跟个傻子一样,最后再被一枪爆头,成为一堆臭气熏天的腐肉。
我现在好想念过去的战友们,想念张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想念小陶,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想念小罗,这小子还是那么多话吗?还有可怜的阿达,也不知他是否从过去的阴影中脱离了……
我竟然躺在冰天雪地里睡着了,毫无知觉,就跟死了一样。
冥冥之中,四周忽然变得暖和起来,我觉得硬邦邦的身体渐渐变得酥软,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床垫之中,舒坦无比。
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到我脸颊上,滑入了我的唇齿间,用舌头轻轻一蘸,不咸也不苦,微甜。
“是贝拉吗?”我呓语道。眼睛并未睁开,我自觉还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实在是不堪疲惫,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小床侧面的窗台上倾泻下来,把我从昏睡中叫醒。
我从床上坐起,厚厚的被褥从胸前滑落下来,仿佛昨天的事只是做了个梦一般,疼痛没有了,忧愁没有了,寒冷没有了,嘴边还泛着几丝昨夜的甜味。
唯独左臂浸血的绷带告诉我,这一切还没完,我只是被某个好心人从雪地里拖了出来。
屋内别无他人,连多余的衣物和鞋袜也没有。但壁炉里尚未燃尽的火焰还在噼啪作响,桌上留着香喷喷的饭菜,细细一闻,竟然是武都的味道。
照饭菜的热气来看,这里几分钟前应该还有人在,但放眼望去,屋内屋外没有一丝人的踪迹,是谁救了我?为何又不见他人?
我的五脏庙早已拉响了警报,闻到这故乡的味道,便更加把持不住,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只有一副碗筷,这是一顿仿佛只留给我一人享用的美餐。
饱餐一顿之后,我又干等了好一会儿,看来救我的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我醒来之前就走了。为什么会走了?我实在懒得去多想了,既然他不愿意见我,自然有他的用意。此时此刻,我仿佛已经丢掉了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大概是发生在我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已经麻木了。
屋外忽然传来人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两个,踩着雪地靴,载着重装备,每一脚踏下去都如千斤坠地。
我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斜坡上面,一队人正凶神恶煞地往同一方向奔涌而去,为首那个黑脸的家伙我认识,正是遭贝拉烧了帐篷的首领,诺瓦克一伙儿的死对头——布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