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并列第一
第二场比的是算术。
酒肆派小厮为每位书院的考生送去了竹质的算筹，这些算筹的表面光洁，上面精雕细琢着栩栩如生的兰花图案，与一般常见的木棍算筹相比，显得格外独特雅致。
对算术最感兴趣的周雲却不太满意，指尖不停摩挲着竹片，嘴里嘀咕着用不顺手。
山长叫来他们几个，准备交待比试事宜，段含菀掂量了把算筹，便随手放在了桌上。
“算术不比作诗，所有考生共同答题，只有前三位答到正确答案，才能依次获得三分两分和一分。
共十道题，从易到难，你们好好把握。”
周雲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知我算得过来吗？”
几人纷纷投以各异的目光，一时间难以揣摩，他所言究竟是出自谦逊之心，还是暗含自夸之意。
就算是嵩阳书院教算术的夫子，和周雲比划都是输多赢少，他的实力有目共睹。
“周雲，按你平时的状态来就行，别太妄自菲薄。”山长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待上场时，段含菀才想起来桌上的算筹，合拢成一把握在手中。
台下摆了十二张小方桌，每人拿着自己的算筹落座。
锣响后，考官开始出题。
前三道没什么难度，比的就是众人的速度，周雲拿了三次第一，甩了第二名第三名好一会功夫。
为嵩阳书院拿下九分。
其他两所书院的学子不无妒意地嘲讽他浑身散发着商贾的气息，白鹭书院则维持着其固有的雅量与尊严，然而，他们的眼神中仍旧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清高之色。
周雲窘迫的搓搓手，双耳微微发热，身为商贾之家的子弟，他暗自苦笑，自认为拥有的唯一才能，在世人眼中似乎不值一提，纵使他精于算术又有何用？毕业之后他还是会去协助父母打理家里那点生意。
在古老的阶层划分中，他终究会成为这座繁华宏伟都城内最不起眼角落的小商户。
想到这，他心绪全乱了，第四题开始时，他都还没回过神。
白鹭书院夺回首次第一的三分，几人紧绷的脸也稍稍松懈下来。
“周师兄，诸般枷锁困真我，顺天意，承因果。”段含菀压低了声音，但不容置疑道，“今日方知我是我。”
周雲投向她一个意外的注视，他反复咀嚼着她的每一句话，下一瞬，他心头豁然开朗，犹如迷雾中乍现的曙光，令他恍然大悟。
他乃周雲，商户之子，但那又如何。
世间枷锁本是梦，何惧昔日旧枷锁！
相较于那些连笔墨纸砚都无力购置，却仍旧佯装清高姿态的读书人，他做买卖不偷不抢，凭自己本事吃饭，又有何难堪。
周雲深呼吸一口气，朝段含菀善意一笑，凝住心神开始听第五题。
接下来他不负众望又拿下两个第一，原本想分享自己的喜悦，却发现刚刚还在安慰他的师妹突然变得愁眉不展起来。
刚想问，第八题出来了。
段含菀又细细数了一遍，发现自己的算筹确实少了两片，以致于后面题目增加难度后，竟无筹可算。
还好两位师兄挡在前面，第二回合她仅在前三局拿下一分，后面几乎全靠周师兄在得分。
白鹭书院拿三分的题少，但几乎包揽了两分和一分。
在场的学生们都翘首期盼着第二场算术考试成绩的揭晓，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期待的氛围，每当见证周雲轻取三分的佳绩，他们便难掩内心的激动，抑制不住地发出轻微的欢呼。
“白鹭书院与嵩阳书院平分，并列第一！”
结果刚出来，嵩阳书院的学子们便掀起惊呼热浪。
大大小小的又抱做一团准备痛哭一场，山长隔老远揉着眉心，一脸无可奈何。
白鹭书院的山长见状，冷哼了两声，“瞧你们嵩阳书院的学生，不过才第二场，有什么好庆祝的，没见过世面。”
嵩阳书院的山长眯着眼笑道，“都拿了第一，你怎么不高兴？怕我们踩在你头上？”
“笑话！现在总积分我们仍是第一，第三场劝你们就此放弃，论文章，连国子学都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
嵩阳山长没答话，曾听闻今年白鹭书院的有位学子，其文采飞扬之作有幸赢得了太傅的青睐与赞誉，只因家中无官无职故而无缘步入国子学府门槛，遂被白鹭书院录取。
他私下里确实曾品鉴过那位学子的文墨，的确脱俗，可和段含菀入学考核的策论相比，就显得有些一板一眼，毫无新意，黯淡了几分光彩。
“怎么不说话了？那段含菀你知道是谁吗？居然也敢派她来参赛，作诗不行，算术更是上不了台面，难不成你还指望她一个女子的文章能帮你们嵩阳扬眉吐气？”
白鹭山长嘶笑，抻了抻衣袖起身，“别做梦了。”
大厅的另一边有人热烈欢呼，也有人即使拿了第一也满脸晦气。
白鹭书院的学生压根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和嵩阳书院并列第一，在他们看来这并不是荣耀，而是屈辱。
他们山长更是没有好脸色，山雨欲来的神情，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酒肆。
因第三场考试放在明日，众多学子也都陆续离开，只剩下嵩阳书院还在里面起哄。
“周师兄，你真厉害。”
“看他那竹片子，拨得都快滋出火星子了。”
周雲不好意思的将掌心放在身侧蹭了蹭，“这还要谢谢段师妹，要不是她点醒了我，恐怕我现在还犯糊涂呢，诶，师妹呢？”
“她算筹丢了，回包厢去找找，这些待会还要还给酒肆。”岑书奕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上的身影。
“啊？”周雲拍着掌心，“难怪比赛中途师妹脸色难看，我还以为是被难住了。”
岑书奕没有答话，想起了比赛之前他们三个在和山长聊完后，他遇见了一位行色匆匆，身穿白鹭学服的女子。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给段含菀。
没料到她听后却没太大的反应，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岑书奕不想掺和太多，没过多言语，倒是两人都默契没有将此事告诉正在找小厮理论算筹发放有问题的周雲。
段含菀出了酒肆，发现侯府的马车早已不见踪影，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在回府的路程不算远，半个时辰应该能走回去，身侧陡然停下一辆马车，她微微侧过头。
纪予川坐在马车内，只单单掀开了窗帘，皱着眉道，“你府上马车呢？”
“先行回去了。”
他话到嘴边，又想到被她拒之门外的事，生硬的转开，“那你就慢慢走吧。”
窗帘回落，纪府的马车立刻加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