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开学即退学
段含菀跳下马车，走过曲折的山径，再次踏入这个熟悉的地方。
上辈子因为在别院生活至十五岁才回到侯府，没有任何基础就去邺都最有名的书院上课，尽管是开后门入学，也免不了被明里暗里嘲讽。
那时段依云还时常安慰左右，让她别有压力，甚至给她买了两本《女孝经》和《女诫从内训》，建议她退学在家研习。
仅仅在白鹭书院上了十天学，就再也没去过了。
而段依云却在毕业后，成了闻名邺都的才女。
直到嫁去纪家，才发现自己文墨不通，和学富五车的纪家人连话都聊不上几句，从那时开始，她逼迫自己学完四书五经，从史记看到兵法，孜孜不倦地吸取书籍里的内容。
“这位姑娘，看你面生，是来书院上课的吗？”
“我是段含菀。”
山长在门口守候多时，眼见人来了，也不住的眯着眼细细打量，“女孝女诫可读过？”
见段含菀点头，他又问，“四书五经呢？”
段含菀不喜欢这种审视中又带着读书人清高的鄙夷目光，说道，“山长，听说白鹭书院有入学考核，您带我去考一遍不就清楚了。”
大言不惭，山长心想要不是你父亲执意送你入学，还要书院免了你的考核，资质平凡者哪有资格来白鹭书院入读。
“既你要求，那便随我来吧。”山长此生最看不过拉关系走后门者，可白鹭书院是段老侯爷一手创办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得不给她个名额。
绕过正厅，厢房和讲堂错落分布，回廊清净，不少学子正捧着书默读。
山长带着段含菀来到静斋，示意她落座。
第一场，要求段含菀写出一篇四书的文章和一首五言八韵诗。
其实入学考核根本不会上升到这个难度，即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段含菀入学，他也要借机挫挫她的锐气。
段含菀写得很快，将墨迹未干的纸张平铺在一边。
山长坐在不远处的首位，闻声略微抬头，从未见有人书写如此之快，怕是在乱答。
第二场，以五经为题，完成两篇文章。
段含菀内心清楚，这种文章在形式上又严格的对仗以及排比要求，就是在测试考生的理解能力。
她文思泉涌，带着前世的记忆提笔如枪。
山长默默地看着她神似鬼画符，心中不免失望，为段侯爷的后代而感到可惜。
一个时辰后，段含菀揉了揉手腕，卸下一口气放下笔。
“山长，我答完了。”
首位的人头也不抬，专注地批改学生们的文章，随口道，“待会会有书童带你去讲堂，你将试卷呈上来便可去休息。”
段含菀交完试卷，便默默退出静斋。
几间讲堂此刻都是休憩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谈天论地，每每路过段含菀，都会窃窃私语随后露出轻蔑的眼神。
看来自己走后门的消息传播得挺快。
忽地手臂一凉，随即感受到水珠的在手臂流淌，段含菀抬起胳膊便看到一大团乌黑的墨渍。
“哎呀，怎么泼洗笔水都有人挡道，没长眼睛吗？”宋雨彤甩了甩手中的小瓷碗，将最后几滴水也抖在对方身上。
记忆中不认识这张脸，这才刚来书院就她还不想树敌，段含菀伸手拧了下浸湿的袖子，抬腿便准备离开。
“欸，”一只手臂伸过来拦住了她，宋雨锦不知从哪蹦出来，劈头盖脸地指责道，“差点撞到我妹妹，也不知跟她赔礼道歉吗？哪来的丫头，这么没有教养。”
段含菀并不想理会这种小姑娘家的把戏，只觉得无趣，淡漠开口，“我姓段。”
谁知宋家两姑娘都笑了出来，丝毫不意外。
宋雨锦绕着她走了一圈，趾高气昂地停在她面前，“吓我呢，难道你还想说你是段侯爷的女儿？
不过个乡下丫头，也配来我们白鹭书院念书，还是说你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书院才答应给你开后门？”
“你嘴这么臭，早上吃的可是恭桶里的东西？”对方对自己的身份一知半解，段含菀也懒得解释。
“你”宋雨锦扬起手就准备扇下去，被身边的宋雨彤拉住。她低声道，“别把事情闹大。”
宋雨锦哪里被人说过这样肮脏糟心的话，她啐了一口，“同是姓段，亦有差距，咱们走着瞧。”
围观的众人随姐妹俩离开后，也都开始各自温书朗诵，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无一人出来发声。
半个身子都湿漉漉的黏在身上，今日怕是也没法上学了，段含菀回到静斋，发现山长依然老神在在地批改着文章，而自己那份试卷，未曾挪动半分。
“山长，我先回家了。”
闻言山长皱起眉，“还未到下学时间，来到书院就要有读书的样子，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段含菀抬起手臂，蹙眉道，“山长，我的衣服被人泼湿，此刻若不回去换衣服，衣冠不整也有损书院形象。”
“段含菀，你别以为是侯爷的女儿，就能在书院任性恣意，胆大妄为？我本不想说你，可刚刚书童来报，说你满嘴都是污言秽语，现在这副样子，就是你的恶报！”
段含菀以为自己重活一世，早已将许多事看开，可在轮番被羞辱，被警告，被抹黑之后，两世积攒的那股邪火直接冲上头顶。
“您不派人了解事情的真相，便擅自下结论给我定罪，是非不分的人到底是谁！”她眯着眼，一字一顿道，“白鹭书院也不过如此。”
“竖子尔敢！”山长气得吹胡子瞪眼，颤颤巍巍地指着段含菀，也全然不在乎这是谁家的女儿。
他大喝道，“既然你如此有本事，白鹭书院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以后念书自寻它处吧。”
段含菀深呼吸口气，发泄出来确实畅快不少。
她又恢复了往日深不见底地笑意，眉目唇角都勾勒的刚刚好，“邺都这么大，也不止白鹭书院一家，山不转水转，来日再会时，山长可别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