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葬花节就要到了。
整座暮城已月余飘着漫天落花，浮着落花的粉白海潮在港口涌起又落下。青砖黛瓦、杏幌丹帜……无数的古城颜色似乎就要淹没在这场花雨里。
书院依照往年惯例，给全院师生放了五日假。
“沫沫！沫沫！沫沫！……”
这唐僧念经般的嗡嗡声！
“干嘛？”
微沫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
果果用手把微沫乱糟糟的头发往她脑后一捋，“我们去十里画廊逛街啊，过节要买好多东西的。”
其实她还想在厨房里帮霂霂做“百花糕”来着，但霂霂坚持拒绝她的帮忙，说什么才不会把一只仓鼠放进米缸里……
微沫只得无奈的从被窝里爬出来，“你要守着我穿衣服吗？”
果果摇摇头，不由打个哈欠，她难得不睡懒觉可还有些困，“你快点啊，我在楼下等你。”
微沫仰起头无奈长叹，耳朵里终于飘进窗外的声音——浅夕一早起来已经练了小半时辰的剑了。
不是今天开始放假吗，为什么都起这么早！
微沫到楼下还没来得及洗漱，伊霂就递给她一张单子，“这是过节要用的，给果果说了一遍估计没记住。”
微沫接过单子往袖里一塞，然后就在果果的催促下迅速收拾好自己，一起往十里画廊奔去。
因临近葬花节，十里画廊比往常更加热闹。
洛邑街上多食肆，伊霂家的一间酒楼也在这条街上。
微沫和果果一路走一路买，又顺道去酒楼拿伊霂之前订下的醉花酿。掌柜看她们两个小姑娘已经大包小包的提着许多，就帮她们租了辆金雀马车，如此一来，她们逛街便能轻松些。
“沫沫啊，”果果一边吃着桂花糖一边和微沫聊天，“我们是不是在你去人间之前见过啊？”
“不是。”微沫看糖人捏的好，忍不住买了几个。
“你这么确定？记得这么清楚？”
微沫笑了笑，“嗯，记得很清楚。你少吃点，小心消化不良。”
“你和霂霂都管好多啊。”果果不由扁扁嘴，“那我们不逛这条街了，我们去另言书廊。”
“去书肆？怎么想去那里？”
“买书啊。”果果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一不小心将嘴里的糖整块咽了下去，“哎，我还没吃够甜味呢。”
微沫不得不递了个糖人给她，“慢慢吃。”
“沫沫最好！”果果弯眼一笑，嘴里的糖人有淡淡糯米香，“你知道另言书廊有家店叫人间书屋么？我其实是去那里买书，买几本人间的漫画书。”
微沫听到人间书屋，脑海里一闪，就想起那位容颜有损的老板娘。“人间的漫画书？”
“嗯。”果果点点头，“只有她的店里卖。”
微沫忍不住想多心，但看着果果那简单傻乐的模样，又觉得自己也该把心放宽一些。
“你都看什么呀？”
果果听到这里，左瞧瞧、右瞅瞅，而后拢手遮嘴，侧头小声道：“《一千零一案》。”
微沫听着有点耳熟，想了许久方想起，同样小声回道：“是不是关于灵异破案的呀？”
果果不由瞪圆了眼睛，“哇，这个你也知道哎。”
微沫笑笑，正想说自己没看过，只在人间的时候，有位同桌实在爱极了看书看漫画……这一念不由牵出些在人间时的回忆，等她回神，一抬头就瞧见人间书屋。
果果也看到了，拉着她就往书屋跑去。
冬日时节，每家店里都暖融融的。人间书屋的摆设没有什么变化，光线也依旧有些昏暗。
花妖老板娘季悦躺在老藤摇椅里，点了红烛，正懒懒的翻看一本旧书。
“季老板，我来买书。”
果果一进门便不顾形象的往柜台上一趴，一只手里还捏着个糖人，眼睛扑闪着，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老地方，自己去拿。”
果果听完就往一排排书架里钻。
微沫跟在果果后面，慢悠悠的，偶然一回头，就看到季老板似乎在笑。
季悦对上微沫的视线，也不躲闪，笑容又深了些。
微沫亦略颔首，而后继续跟上果果，看着她在拐角书架的最下面翻出漫画，熟门熟路找来油纸和丝带，三两下将书包好。
“好啦，沫沫我们回去吧。”果果走到柜台边上，伸手将钱放进竹篮，“季老板，我们走了。”
“二位慢走。”
微沫愣了一下，上次她和千叶过来，季老板有这么客气？可她已被果果拉着离开，再回头也看不到纱窗下的花妖老板娘。
而街上许多嘈杂声里，轻轻淡淡，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句——“阿羽，她长大了。”
微沫一惊，再挪不动脚步，可她四下望去，长长的书廊只有陌生的身影来来往往。
“沫沫，你怎么了？”
微沫觉得胸口堵得慌，她想起近来那些遥远而又荒诞的梦，想起梦里许多的悲欢离合，想起梦里的各种声音……她不过一具躯壳，一命之魂，却在梦境里经历另一种兵荒马乱的人生。现在，那些声音不安于夜，这朗朗晴日也要回荡在耳边！
微沫闭上眼，深深的一吸一呼，缓缓平下那股气，“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果果听完点点头，“也是，你近日才好。那我们这就回去。”
微沫和果果走到书廊尽头，搭上掌柜帮她们租的金雀马车，一路穿街绕巷，追着日光回到书院。
微沫和果果回到书院时，太阳还未落山。
伊霂正在指挥浅夕挂彩灯，渐渐西沉的日光，照出纸灯上的绘图，上面或是美人，或是花草，或是巍峨的群山，或是无尽的大海……都是她们自己动笔画的，只微沫的画技着实一般。
“回来啦。先休息会儿，夕食好了叫你们。”伊霂看到她们笑道：“我们明日还要早起，去城祠祈善宫祭拜。”
果果摇摇头，略抬了下两手的礼物，“这些买来作礼的，我先给北冥师长他们送去。”
“毕方师长那里不要落下。”
“知道，但我只悄悄放在他门口。”
伊霂望着果果的背影，笑的无奈又宠溺。
微沫不想上楼，放下东西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坐在院里，一边暖手一边看浅夕挂彩灯。
“城祠远吗？”微沫侧头问了伊霂一句。
“城祠在东山脚下，有些路程。往上挂一点儿。”
伊霂退到微沫旁边，“有归每座城都有城祠和祈善宫。据说，万千余年前，有归起了战祸，不知因何而起，只十分惨烈，以致动摇了时空界域的安稳。祈善古神不忍有归生灵受此后患，故而灵魂化生，以月莹木为寄，泽固山海，平稳时序。”
“她是一位很好的神。”微沫抬头望了眼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所以每年葬花节都要去祭拜她，是么？”
伊霂点了点头，“嗯，葬花节本就是纪念她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