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火
望星楼如今已顺利盖至第二层。
六月末,皇城阴雨不断。
一连五日,乌云压顶,闷雷哄哄。让人心中烦躁。
夜晚,工地漆黑一片,望星楼如一个残疾的怪兽矗立在街口。
一人从星月楼醉醺醺的出来,突感内急,他环视四周,也就望星楼的工地少人清净,他晃悠悠地来至工地围栏外,正在小解中,突觉眼前微亮,他睁开眼,只见楼内有一抹移动的火光,他以为自己喝醉眼花,忙揉了揉眼,向上望去,此时的望星楼依旧黑漆漆一片,并没有什么火光,醉汉嗤了一声,笑自己神经,系上裤子,哼着小曲晃悠悠的走开了。
之后不久,每隔八九天就有人看到望星楼上有微弱火光闪过。
人们又兴奋了!开始流传起望星楼这地段,从拆屋起就开始死人,可见是个凶地,哪里能保佑娘娘诞育皇子呢!
七日后就是中元节,想来是在此处丧命的亡魂,监督楼子的“进度”呢!要不怎么白天匠人盖楼什么都没发现,晚上那鬼火才出来呢!
街上流言纷纷,韦爵爷甚是恼怒,但是此等事情还不够报官的地步,遂找了几个胆大的准备晚上瞧瞧去。
亥时一过,四个胆大的举着火把顺着临时搭建的台阶上了楼,韦爵爷在楼下望着火把的点点光亮一点点移动。
不一会,楼顶的火把摇了摇,韦爵爷松了一口气,交代管家,明个一早放出消息,就说有人在楼上烧纸钱,没什么鬼啊神的,这块地是大大的福地,皇上保佑着呢!
此时白虎巷的角落,一双眼睛正盯着望星楼的动静,一声轻哼后身影隐入巷子的最暗处。
白日,青龙巷的念慈堂外来了一路人马,打头骑马的是华衡郡主,坐小轿子的是柳玉宁。
两府的小厮和丫鬟先进入堂中,安排妥当,才请两位主子进屋。
念慈堂的伙计看到这个阵仗,赶紧去后屋去请主事之人。
柳玉宁和华衡先后进屋坐在了客位上,一个丫鬟领着一个小女孩站在身后。
只见一个胖子一路小跑出来,“啊,郡主,郡主,有失远迎!”华衡每次都是高调出行,掌事自是认识。再瞧另一位,虽着常服,但那衣服料子和花纹一看就是上乘的。
随行的丫鬟护卫各个行止有矩,看华衡对那个男子也是熟络得很,想来要么是皇家的人或者和皇家沾亲带故。这是…
捐款来了!
“请问,贵姓?”那个男子率先发问。
掌事望向那个男子,面庞白皙,墨发上一颗耀眼的珠簪衬得男子脸色更是莹润,只见他眼含笑意,声音温润,让人听来顿生好感。
“不敢,某姓宫,单名一个起。是此处掌事。恕宫某眼拙,这位是?”
“这是我们伯襄侯府柳世子。”一个丫鬟脆生生答道。
“哦哦,世子好!”宫起忙双手一插,拱了一下。“两位贵人,来此地可是为了捐善款?”
“不是……也是。”华衡一只手轻轻拍着椅子扶手,“杏娘,过来。”
那个一起进来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华衡面前。
“宫掌事,听闻念慈堂收留孤儿,且还让孩子们读书学技,从堂里出去的孩子也不乏有用之人。”
“念慈堂全靠各路善人捐款,才让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们有口饭吃,有屋檐可挡风雨,读书识字、学个技能长大后也能养活自己。”宫起躬身回道。
华衡点点头,表示赞许,她抬眼看了眼柳玉宁,柳玉宁也点点头。
“杏娘父母双亡,家中无人照料,想到念慈堂的好处,故送来这里安顿。”华衡拉过杏娘的手,“杏娘的吃穿用度由王府承担,每月十五送来月例,堂中将杏娘一月来的起居安排,月例使用册子以及学习内容交于来人。”
宫起见不是捐款来的,倒是塞了一个祖宗,脸上笑着的肉就要保持不住,“是是,定好好照顾杏娘。”
柳玉宁一直在观察宫起,身材短粗,衣服都快被肉撑爆了,约莫二百来斤,下巴更是堆着好几层,一双小眼睛笑起来只余一条缝,嗯,笑面虎。
他察觉宫起不悦,胖脸上又不敢露出半点不敬,心下了然,遂笑了一下,“宫掌事,杏娘的用度乃王府承担,我这里每个年度捐上五十两,供堂中所需。”
宫起这才‘真诚’的笑了出来,“多谢世子的善举。”心中暗骂一声,小气。
“小翠!小翠!”宫起唤来一个和杏娘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将杏娘带到甲字五号房。”
小翠面露讶色,随即恢复如常拉起杏娘步入后堂。
杏娘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
华衡也是不忍,但若将这孩子接入府中,是当丫鬟?还是当小姐?且,此后若还有此等事,难道都接入府中?柳玉宁府中更不可能收留女眷。
华衡和柳玉宁商量此事时,春娘提起在她哥哥做事的铺子旁边就有座善堂,据说,对孩子极好,故俩人一合计,还是送来这里最妥帖。
将杏娘安置妥当,一行人呼啦啦就各自回府去了。
“掌事,送一个小丫头过来,派个下人就行了,至于这般大阵仗?”一个伙计不明所以。
宫起收起脸上笑容,“你懂什么,这是给杏娘撑腰来了!没看人家每月要月例的支出册子和读书情况么,就是要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在这里受了委屈,银子是否都给孩子花了,哼!”
“孩子进了这里,不就是掌事说了算”
“说你是个没脑子的,他们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的来,也是警告、敲打,但凡杏娘出点事,一个王府一个侯府是我等惹得起的?!”
“好么!杏娘这个小丫头是何来历,竟让两位贵人一起出面?”
“哼!哪有什么来历,没听说是个孤女么!估计是这些贵人突然大发善心,闲着无聊要做个好事什么的,哎,人家生来是富贵闲散命,哪里像我还要想着几十口人吃饭、穿衣、读书、做工!你看,我这几日又瘦了二两。”
“是是是,掌事的不易,我们都清楚!对了,街东边的肘子酥出了新菜品,据说味道一顶一的好,待善堂落了锁,掌事带小子去尝尝?”伙计一脸谄媚,给宫起捶着肩。
“你就知道吃!行了,柳世子的五十两先支着。”
“好咧!”
接进子时。天上残月在石板路上洒下一路清辉。
伙计架着宫起晃荡着从肘子酥出来,“你说!我宫起是不是个大好人!”
“是是是,掌事是个大好人!”伙计应承道。
“若没有我撑着,嗝~~~~”
“是是是,哎哎哎,掌事慢点,前面有坑!”
伙计也喝了不少,突想小解,忙找了个靠墙的石墩子扶宫起坐下,自己先去找个隐蔽处方便。
待伙计回来,宫起面前弯腰站着一人。
“哎哎!你是何何何人?想偷银钱?你你你也不打听……打听他是是是谁!”伙计一边系着裤子一边摇晃着走过来。
那人从宫起身上拔出什么,慢慢起身转过头。
只见那人手中利刃滴着血,面上白惨惨,一副笑呵呵的样子,竟是一个福娃娃面具!
“啊!!!!!”伙计一个激灵跌倒在地。
那人歪了歪头,仿佛再仔细看伙计,之后慢慢朝着伙计走来,利刃上的血滴答滴答落在石板路上。
伙计的酒立刻醒了,在地上倒退着,然后利落的爬起来,大喊“杀人拉!杀人拉!”一溜烟跑了。
那人哼了一声,将面具扔在宫起睁大双眼的脸上,顺着伙计相反的方向不急不忙的走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