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密室
另一边,侯勇抽调两名兵士与甲乙一起出城寻找郭秀才。
阮家村是距离皇城最近的村子,除村中原住民,大户人家的别院一般坐落在此。皇城与阮家村之间,只有两条路,一条车马较多的官路,另一条行人较多的小路,两条路都不算偏僻,由于路途不远,中间并没有驿馆,只有供人歇脚的茶铺两个,能留宿的庙宇一座,当然还有义庄,想来他们也不可能去。
甲乙和兵士分作两班,甲乙查小路,兵士查官道,彼此以烟花为号,一班发现疑踪做标记后,放绿色烟花,另一班按原路继续巡查,以防俩人换路回转皇城;若一班发现俩人,是活人放红色烟花,两队均收队回城;是死人放黄色烟花,另一班则快马回城禀告。
崇福寺。
甲乙来到寺中,知客僧双手合十,说确实有夫妻二人来此借宿,天方亮,僧人扣门叫早,请二人去吃素斋,无人应门,僧人告罪一声,发现门未锁便推门而入,二人已不辞而别,往何处去却不知了。
甲乙进入房间粗粗查看一圈,被褥未整理,看似确是匆匆而走,未发现其他异常,遂放了一枚绿色烟花,继续向前寻去。
两班人马在阮家庄村口汇合已将近子时,郭秀才二人除在崇福寺露过面,再无踪迹。
如今,人困马乏,甲乙等三人便想着在庄子歇上一晚再回,还好随身带有信鸽,将探查信息先带回皇城司便可。
丙丁按照柳玉宁的吩咐,一直紧盯斗笠人,斗笠人除日常采买,并无其他举动,但从他采买的物品数量来看,屋内还有人,且偶尔会有虫飞出,丙丁并未在意,又因门窗皆用黑布遮挡,瞧不见屋里情况。
丙丁心想,难道那些花草怕光?待到傍晚,屋内再无人进出,丙丁遂回府禀告去了。
侯勇收到鸽信,遣心腹将鸽信誊抄一份送到柳玉宁处便继续整理卷宗。
子时,夜深,无月。
林老板悄悄掩上院门,手提一物向巷口走去。一黑衣人脚步轻轻跟了上去。
林老板径直来到自己的铺子,开了门进了屋,黑衣人藏在对面小道的阴影处。
许久不见林老板出来,黑衣人忽的一跺脚,忘了后门!等他来到院子后门,见后门外面有锁,从内无法开启,心中一松,证明林老板还在铺内。遂爬上邻家屋顶,从上至下盯着铺子。
约莫一个时辰,林老板从铺子出来回了家。
黑衣人见天色渐亮,林老板未再出家门,想来无事,准备回司休息换人来盯。
殊不知,另有一黑衣人,待林老板出了铺子,又待盯梢的皇城司探子离开后,悄悄潜入店铺,不一会就跳墙而出,一路向朱雀街奔去。
那人来至左相府,径直从小门而入。天色蒙蒙亮,街上行人渐多,只见朱雀街口的馄饨摊上,一人放下几枚铜钱,打了个哈欠,混入人群之中,此人赫然是丙丁!
然,就在这一晚,又一名女子被人剖腹杀害,陈尸玄武巷。
距发现耿氏尸身已有五日。
侯勇顶着一脸胡渣站在尸身旁边,脑中已经开始想如何向当今请罪,甚至想好了要去哪个旮旯当小兵。
皇城司尸房内。
许仵作正在指导一个年轻人剖验尸身。
自张怀篡改尸格被辞退后,一直未有新人。许仵作和上官说,自己年岁见涨,眼睛有些花,望司内再派一两个年轻的学徒来,好将这一身本事尽数传授。
今日来的正是其中之一,王平远。
“你且看,此女耻骨分离,胎儿不小,你再看盆骨……你为何不看?不好意思看女尸?”许仵作正讲着,回头正要提醒王平远留意关键处,谁曾想,王平远侧对着尸身,只留半只眼斜看着。
许老头气不打一处来,若是他自己收的徒弟定要先骂再打,但此人是上官派来,想来是个混日子的…
许仵作深吸几口气,平复心绪后缓缓说道:“我不知你与上官是何关系,又为何非要来尸房任职…这些都与我无关,你要知,这些尸身…”许仵作指向停尸间,“曾是活人,他们有父母兄弟,有待哺孩童,如今冰冷地躺着这里,被别人称作‘死人’,他们有何过错被人无端杀死?而有罪之人却在外逍遥快活?”
“再看这具女尸,耻骨分离不久,想是孩子也就一二岁,她有何过错,被人剖腹后又在腹中塞入旁物?她的孩儿又有何过错失去母亲?你我作为差官应为她伸冤,作为尸身的‘代言人’应为天道正名!”
王平远满脸羞红,向许仵作深深一鞠,“师傅,是徒儿的不是!我定好好学艺!”遂定下心神,记住许仵作的一字一句。
侯勇刚刚站在台阶之上,他听见了师傅对徒弟的谆谆教导,内心对许仵作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咳!如何了?可有结果?”侯勇稍沉了一刻才步下台阶。
“啊提点,你来的正好!平远,去把那个托盘,对就是那个托盘拿来。”
“你的徒弟啊?看着蛮俊俏,比你这个糟老头子顺眼多了,脾气也定是好的!”
“哼!我的徒弟自是好的!”
“平远是吧,若是这个老头子欺负你,你就找我来,我帮你对付他!当然我也不能把他如何!”
“您说笑了,师傅待我极好,只怕我资质愚钝辱没了师傅名声。”王平远端来盘子。
“你瞧瞧你瞧瞧,人家多会说话,您这个糟老头子天天倔我!…这个纸人上面的字清晰多了,‘淫’?”
“正是。想是尸身发现的早些,纸张余有一角还未浸透血水,字迹也保留了下来。”
“这纸张可能看出是哪家的?”
“这个非我所长……。”许仵作摇摇头。
“证物不能拿出,我且让旁人过来辨认吧。”
一刻钟后。
柳玉宁站在尸房背风处,做了自己半天思想工作,深吸了若干口气,还是迈不动脚,不敢下台阶半步。
侯勇笑着摇摇头道,你且等着。
须臾,他和王平远共同上来,王平远手持托盘站在门口,不出尸房大门,即是证物未出尸房。
柳玉宁看着快要浸透血水的纸人,没忍住又是一顿干呕,侯勇笑的快仰过去了。
柳玉宁从袖中掏出两块棉花,塞住鼻孔,又用白巾覆住口鼻,这才凑近托盘观看。
他的手不能触碰证物,他也不想碰,仔细看了半晌,冲侯勇点了点头,遂赶紧跑远几步深吸几口空气。
侯勇示意王平远可回去了,王平远望了一眼柳玉宁,心道原来是他!
侯勇让柳玉宁和他回值房,丙丁拿了一摞帕子,浸湿给他洗鼻,侯勇笑他,你的排场也太大了些!
“这次为何纸张未被浸湿?”柳玉宁鼻中有水,囔囔问道。
“巧了,更夫恰巧经过,发现的早。你可认出了?”
“此纸细看有蓝色云状图案,如我所料不错,应是十年前范大家经常用的‘云舫’,而且这字…不会这么巧吧。”
“你见过?”侯勇激动的扶住柳玉宁的双肩。
“你莫急,这种字体很常见,是吴大家的行书,只是兼有范大家和吴大家…我只知林氏画肆。”
“来人,随我速‘请’林氏画肆老板问话!”侯勇一刻也等不得。
“你莫急莫急……”
“怎的?不是他家?”
“是他家,但……”
“那就得了,先拿来再说!”
“你你,哎哎~~~~,”柳玉宁看着侯勇快步走远,一跺脚,唤到,“丙丁!”
“在!”
“你且这般这般……快去!”柳玉宁急急吩咐。
“是,这就去!”丙丁快速离开。
柳玉宁在值房左右踱步,不一会,就有人请他去刑房旁听审问。
柳玉宁哪里去过那种地方,想了想,心一横,戴上兜帽,双手插袖,又把白巾戴上,战战兢兢的跟着来人去到刑房,来人将柳玉宁让到一处暗房,暗房有小孔,可看到刑房的动静。
此刻,林老板正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林老板!这个地方,谁进来都喊冤枉!冤不冤可不是你说了算!”侯勇坐在上首,拍着桌子呵道。
“这位官爷!我当真冤枉!到底是何事啊!”
“何事?耿氏与你口角,你便将她杀了!”
“哎呦,官爷!耿氏一个疯癫妇人,我怎会和她计较,我开店十余年,若天天生气岂不天天杀人?官爷,您可不能冤枉好人!”
“死的两个妇人,都在你处画过像,怎的这般巧?你招是不招!来人,上刑!”两边兵士上来就扭林老板的双臂。林老板哭爹喊娘的大声叫冤。
柳玉宁着急,急忙唤那个带他来此之人,让他去喊侯勇,说他有急事。
他从小孔中看见传话之人将话带到,侯勇稍坐了片刻,呼出一口气,“先……关上一晚,明日再审。”
无人留意的暗处,一个兵士悄悄退了出去。
侯勇大步来到暗房,面冲墙壁也不言语,好半晌,才悠悠道:“是我鲁莽了。”
“我知你着急,但无物证,滥用刑罚当心御史参你屈打成招!此案已初现端倪,待过今晚,定能拿到真凶!”
“你有把握?”
柳玉宁面上点点头,心里摇摇头,他要稳住侯勇,不能让他犯错,他已让丙丁去查,希望是个好结果,现在只能等。
此时,一兵士拿来魏行刚刚签署的查抄店铺的手令,侯勇点了一队人马,喊上柳玉宁,一起“杀”向林氏画肆。
林氏画肆。
外面围了一层又一层好热闹的人。
店铺伙计一开始还拦着兵士,为林老板喊冤,侯勇抬了抬下巴,随后两名兵士将他押在一旁,兵士们在店铺和后屋一通翻找,并未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侯勇踱来踱去很是烦躁,柳玉宁看侯勇这样也是无法。
此时,丙丁进到铺子和柳玉宁耳语了几句。
柳玉宁站起喊上侯勇,和丙丁一重又转至后屋。
伙计见他们又要去后屋,便要挣脱束缚,皇城司的兵岂容他乱动。
伙计大喊:那只是画室,未有其他!
此地无银。
后屋是林老板为他人画像之处,屋子不大,东面一排到顶的柜子里堆满了画卷,西面一个长条画案,铺陈着笔墨纸砚。
屋内一眼就能看完,并无不妥,兵士也未翻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只见丙丁将柜子中间格子的画卷推至一旁,露出了一个拉环。丙丁将拉环拉出,中间的书柜以中间为轴,翻转了90度,露出一个只容半人通过的暗门。
丙丁侧身而入,柳玉宁就要跟进去,侯勇一把拉住他,让他最后一个进,三个人及两个兵士进入密室。
密室也就是画室的一半大小,几人见到室内布置竟齐齐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