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地陷
笑笑低头看到手上的伤痕也都消失不见了,心里无比疑惑:“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一个梦?”接着又自我安慰道:“如果,如果是梦,就好了。应该,就是一个噩梦吧。”
还没等她四处走走,额,四处飘飘,这山体就开始剧烈的震动。
顿时,风云骤起,山石遽变。
这是,地动吗?
随着轰隆隆的巨响,身边树木如被抽了根一般倒下,原本安静仿佛无人烟的山林忽然充斥着人群的嘶吼,在一片地动山摇中这惊叫声仍显得无比突出。
“这里,有这么多人吗?刚刚怎么一声不响的?”笑笑心里疑惑,同时身子越飘越高。虽然她现在只是一团空气,但是也不想被乱砸的树枝穿体而过。谁知道这团空气经不经砸啊,是吧。
待她在尘土飞扬一片混乱中飘到半空中后,她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个逐渐向内坍塌的山谷,如受到某种神来之力一般,山体不断的向中间滑落。山谷的中心似乎像是个无底漩涡,将周围的一切土木生灵吞噬殆尽。
而在砂石之间,是一个个撕心裂肺呼喊求救的士兵。
在一片泥沙俱下的混乱状况中,笑笑远远看到他们一个个都身穿铠甲,但好似,他们并非仅仅一班人马,因为她注意到了两种不同的兵甲。
如果地动再不停止,这些人会被活埋在这里啊!
笑笑满心焦急的飘在半空中,来回打转,但她也知道自己就算不是一团空气也无济于事,谁都无法阻止如此来势汹汹的灾难。
天空被飞扬的尘土染成了蜡黄色,高耸的山丘也在转眼间即将被夷为平地。一个想法蓦地在笑笑心中冒了出来。
这,这,这一切,怎么有些眼熟……
这怎么看起来,像是史书上说过的……人灵大战中的长春谷坑杀呢……
“这里发生的都是已经过去的事?”笑笑心想,“那,刚刚在皇宫那里,也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她心中一紧,害怕一切已无力挽回。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已经发生的事。李炎也在那里。李炎他被抓进乌什的时间比我们还早,而我们刚离开阳城没多久就进了乌什。离开时,全家人都好好的,没有任何危险,宫里的人也没什么理由找我们麻烦……”除了最后一句安慰她其实自己不是很能确定之外,其它的都很在理。
“那么,刚刚在皇宫里看到的就不是过去的事。那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她正疑惑着,突然想到另外一个让她心里一紧的事情:“如果,万一这里真的是长春谷,那么,也就是说,严泽也在这里?!”
她呼的一下附身冲进树林,试图在一片狼籍中寻找熟悉的身影。呼救与哀嚎充斥耳边,一个个士兵皆是灰头土脸五官模糊的模样,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怎么办,怎么办……
笑笑在逐渐坍塌的林子里穿行,看着一条条生命如溺水一般陷入泥土,恐惧狰狞的面孔带着绝望的痛苦。
当写入历史的血书忽然在面前展开,一切真实又残酷的景象如钝刀割肉,让人痛到无法呼吸。如搁浅的鱼儿一般,徒劳的张开着干瘪的嘴巴。
天地不仁,八荒混沌,万物为刍狗。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那场灾难,如果那场灾难真的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罪魁祸首不得好死。
祝他油炸水煎祖坟冒烟地狱里头走一圈。
“铁子你坚持住!”前方的一声大吼在一片震耳轰鸣中吸引了笑笑的注意。
这声音,好像是严泽!
笑笑呼呼呼如风一般穿过树木,也顾不上自己的空气身体是否会散架了。终于,在一片狼籍中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一个身型偏瘦的男孩死死的抱住一棵大树的枝桠,满脸的汗与泥。这脸孔虽然稚嫩,但一眼瞧去就是严泽的眉眼。在这摇摇欲坠的大树一侧,还挂着另一个男孩,他的皮肤黝黑,大概是十几岁抽条的年纪,瘦到战甲像是挂在身上的空壳子。
恸哭的大地不断颤抖着,连带着这棵扎根颇深的大树一同抖动。落入地面的树叶随着如水般流动的泥沙,被瞬间卷走,可想而知如果一个人掉落地面,该是怎样的下场。
严泽他们虽然在树上,但也十分不妙,这个大概叫‘铁子’的黑瘦男孩快要掉扒不住树干掉下去了。
“铁子你坚持住!我过去,我过去拉你!”小严泽的手指狠狠抠进树干,努力向铁子的方向挪动。
就在严泽快要抓住铁子手的时候,大地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刹那间,这棵泥沙中的大树再也支撑不住了,侧向一歪,铁子一个没抓牢被整个丢了出去。
“啊!!”随着一声惨叫,他如一片破布一般轻易被卷入浑黄的泥沙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铁子!!!”严泽怒吼着,额头上暴起青筋,死命往前伸长手臂,却怎么也捞不回瞬间消失的生命。“啊!!!”他的手指死死扣紧树干,大吼发泄着控制不了的情绪。
这时,没等笑笑再继续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原地团团转,她眼前的这个世界又笼上了一层白雾,变得模模糊糊。
待白雾散去,眼前的世界已入夜。
这是荒野上的一片营帐,篝火融融,人声沸腾。
这群将士穿着白天在严泽身上看到过的战甲,围坐在一片片篝火旁喝酒吃肉,好像是在庆祝些什么。
笑笑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一抹脚不着地的游魂。
“我是多么想念脚踏实地的感觉啊。”她心想。
笑笑走马观花一般在人群中飘荡着,发现这些人好像是分为了两批,一批穿着干净的铠甲,大声嬉笑怒骂,大口喝酒吃肉,而另一批则像是刚从地狱鬼门关爬出来的,浑身狼藉,很多都带着伤包着绷带,一脸疲惫木然。
这,这些人,怎么看起来好像打得不是同一场仗一样?
笑笑在这片营帐中绕来绕去,撞见了营帐中心摆着的一大片酒案。中间是六张相对较高的酒案分成两侧面对面排开,以这六张酒案为中心,向外摆着几排稍低一些的酒案。高桌上的菜肴明显比低桌上的更精致一些。
笑笑猜测这六张酒案后面坐着的大约就是这里的将领,但奇怪的是,只有四张酒案后面坐着人,另外两张空放在那里,没有人,但却摆满了菜肴酒馔。后面的低桌也一样,稀稀拉拉的坐着一些人。
在右上首的将领背后,笑笑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严泽一脸颓丧的喝酒,一旁还坐着一位英气的……女将士?她看到严泽不停的喝酒于是伸手挡了挡,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喝了。
“这,又是谁?”这个陌生的女人引起了笑笑的好奇,她不由自主的往那边飘了飘。还没到地方,“啪”的一声巨响,惊的她扭头看去。
原来是严泽斜前方五大三粗的将领将面前的桌案一巴掌拍了个稀烂,他拧着眉毛指着对侧下首处坐的那位将领骂道:“狗日的天齐,你个良心被猪吃了的杂种,今日之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如此惨重的伤亡,五大将门折损两位将军,他妈的甪荣开疆辟土征南战北之时也不曾受过如此打击,你他奶奶的一个阵把人全活埋了……你,你有没有把我们手下的将士当人看?!”这位血性的将领骂到最后,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
听他这么骂了一通,笑笑大概知道了这是什么时候,应该就是长春谷一战后的当晚。她看着对侧下首处的那位将领,他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天齐国师了。也许是因为夜色晦暗,那人身上就像是笼罩了一层不祥的黑影,连五官都模糊了起来。笑笑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黑影就淡了一些。
他身上穿的衣服,比起战甲,也许更像是戏服。锃亮的铠甲在月色下熠熠反光,细窄的脸上两颊突兀的向内凹陷。听了这一通骂语,他身后的士兵已蠢蠢欲动,但他平淡的向身旁的人摆了摆手,淡然回道:“方将军,事急从权,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就不用和您多说了吧。”
“去你奶奶的事急从权,今日战役部署本来就万无一失。事急?你他妈说你屎急我也许还能信你三分!事急?你他妈还好意思找这种理由?”方将军怒气冲天,骂得满脸涨红。
这时,坐在严泽前面高案后的将军站起身,轻拍了两下方将军的肩膀,以示安抚。他沉声说道:“天齐国师,本日之事,回朝后必定清算。事关几万将士的性命,是非曲直,总要捋捋清楚。当务之急,需协力派出人手清理战场,救治仍有生机的将士,带殉国的将士回家。我们这边可以派出的兵士都还在战场上连夜搜救,也请国师派出人手,加入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