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明唐余花相亲
三人吃过饭后，林照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家里只剩下林明和唐余花。唐余花此时正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望着阳台外面落雪的场景，林明也坐了过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安静，最后唐余花打破了这样安静的氛围，对坐在旁边的林明说：“林明，你爱过我吗？”
林明说：“今天你是怎么了，都老夫老妻的了，怎么还问这个。”
林明的回答让唐余花很不满意，因为在她的预想答案里，只需要林明回答爱或者不爱就好，显然林明并没有按照唐余花心中的设想来回答。唐余花仿佛没有听到林明的回答一样，没有再说一句话。此时此刻的她在想与女儿在医院聊天的话题，当初怎么就同意嫁给从未相识的林明了，当初的勇气又来自哪里。唐余花问自己，眼前这个跟自己过了大半辈子的男人，我真的爱他吗？
她转头看了看眼前自己的男人，心中想到，如果我是爱他的，为什么我看着他心中一点波澜都没有呢，如果我不爱他的话，我怎么还能与他相互扶持着和和和睦睦的过了这么旧这么旧的日子呢，从青丝到两鬓斑白，从面目皎好英俊到满目皱纹斑块。她想到这里，又给自己抛了一个问题，人的这一生与自己另一半爱不爱这个问题重要吗？如果不重要，那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总是爱情来爱情去的，如果重要，好像生活中许许多多的夫妻之间并不是都是有爱情的，不也一起度过余生了吗？
唐余花想了很久，心中也没有浮现出一个答案来。旁边的林明见唐余花望着阳台外面的落雪出了神儿，以为是她在过自己的病这个坎呢，所以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怕打扰了唐余花的思路。就这样许久许久之后，唐余花突然说了一句：雪不下了。
在一旁的林明说：“是呀，这场雪下的还真是不小呀。”
“林明，我想吃雪糕了，你能去给我买一块儿吗？”
“可是你的身体经受得住雪糕的摧残吗？”
“我觉得一块儿雪糕还是可以的，你知道我的，精致了一辈子，我想精致的活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不想因为有这个病不能做一些我想做的事儿所以就不做，那样我会很遗憾的。”
林明说：“好，我这就去买。”
林明走后，唐余花给自己的好闺蜜王小小打电话说：“王小小，我记得你曾告诉过我，如果就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就会很坚定的说出来，否则答案就是否定的。如果这个问题必须得有一个答案的时候，答案是否定的时，又要估及面子，就会左右而言他，不正面回答问题，是吗？”
王小小说：“这都是多少年前咱们聊天说过的话呀，你还记得呢？”
“也没有，就是突然的想起来了。小小，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相互陪伴了半辈子的男人，觉得好陌生呀，陌生到感觉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样，但是自己明明知道两个人之间是那么的熟悉。”
王小小说：“我有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可能是感觉出小差儿了吧。”
“你最近怎么样？忙不忙，我今天出院了，邀请你明天到我家来，我们在一起玩一玩呀。”
“那太好的，恭喜你出院了，明天我带着孙子去，你不会反对吧。”
“那感情好呀，我最喜欢小孩了，有小孩的地方都会格外的热闹，有活力，不像我们一样，如今个个都是老气横秋的。”
两人又闲聊了些话就结束了对话。这时一个答案突然在唐余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唐余华为这个一闪而过的答案感到吃惊。她的答案是自己并没有爱过林明，而林明也没有爱过她。如果无微不至的照顾是爱情的话，两人爱过；如果相互扶持是爱情的话，两人爱过；如果一起照顾孩子是爱情的话，两人爱过。而这些，唐余华明白这不是爱情。而她大略的回忆了自己几十年与林明的相处，仿佛找不到一点爱情的痕迹。仿佛只不过是作为妻子或者作为丈夫的身份应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两个人生活了几十年，每次的谈话都是有关吃穿住行、孩子、父母、朋友，从来没有就艺术、文学、哲学、天文、军事、运动、思想等等方面的交流。唐余花想回忆起一次与林明在灵魂深处的交流场景，却发现一片空白。
房门突然被打开，林明买雪糕的到来，打断了唐余花的深度的思考。笑眯眯的走到林明身边说：“辛苦你了，要不你也吃一块儿，陪着我。”说着从林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了两块，递给了林明一块儿，林明半开玩笑的说：“你这个老婆子真狠心呀，想让我陪你一起去地下吗，年纪大了，我胃几十年一直都不好，不能吃凉的。”
唐余花说：“我知道，一块儿没事的，大不了我陪你去买药。”
林明接过雪糕，打开吃了一小口，对唐余花说：“我们都是这么年纪大的人了，在冬天吃雪糕不太行的，咱们吃一两口尝尝鲜就行了，再说了你刚出院，不能全吃了。”
唐余花说：“这么快就忘了你临去买雪糕时给你说的话。”
林明说：“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可是我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呀，我再不敢想敢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呀。身体健康最重要，可是我现在身体注定了不会健康的。难道我要为了身体去舍去那些让我开心的事情吗？
林明说：“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是呀，我就是负责，才这么做的，一个人健不健康不是最最重要的，而是开不开心才是最最重要的。”
林明不想与唐余花争执，就没有再回应她的话，而是将唐余花扶到躺椅上，自己也坐在原先的位置。两人都不再说话了，林照小心翼翼的吃着雪糕，生怕不小心将一块儿雪糕掉在了地上。而唐余花一边吃着雪糕，一边回忆起了过往时光。
唐余花记得那是一年的冬天，她在厨房做饭，父亲在院子里劈柴，母亲在喂养在猪圈里的猪，唐余花的弟弟躺在被窝里写着作业。随着唐余花的一声‘吃饭了’，所有人都奔向了厨房，唐余花的父母亲把立在墙边的折叠餐桌摆好，唐余花的弟弟把碗筷很整齐的摆在餐桌上，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吃着幸福的晚餐。晚餐虽然很简陋，只有稀粥和咸菜，但是他们觉得很甜，很开心也很幸福。饭刚吃完，邻居红婶笑嘻嘻的走了进来，说：“余花，余花在吗？”
此时唐余花的母亲起身说：“红婶呀，有什么事吗？”
红婶说：“你们在吃饭呀”，红婶看到唐余花在收拾碗筷，继续说：“余花，红婶给你说点事。”
唐余花的母亲说：“红婶，刚吃好，余花收拾碗筷估计还得一会儿，你先坐下，有什么事你先给我说说呗。”说着将唐余花吃饭时坐的凳子让给了红婶，红婶边坐边说：“自然是要告诉的，这是大事呀。”
坐在一旁的唐余花的父亲一听是大事，神情立刻紧张了起来，以为自己的闺女摊上什么要命的事了，于是专心了起来，看看红婶会说些什么。唐余花的母亲说：“红婶，什么大事呀，我家余花怎么了？”
红婶高兴的说：“你俩干嘛这么紧张呀，是大好事。我是来给咱家大闺女唐余花说媒的。男的是高庄的，家里就他一个男孩，大高个，脸蛋白净的很，最重要的人家学问高，是初中的老师。你们觉得怎么样？”
唐余花的父亲唐万斤一听是个老师，瞬间来了兴致，对红婶说：“你说的是真的，是个老师，还是个初中老师。”
红婶笑呵呵的说：“那是自然。”
唐万斤脸上仿佛开了一朵花一样，说：“红婶，你没搞错吧，这么有学问的说给我们闺女，人家能同意吗？”
“那有什么不同意的，咱们条件也不差呀。你看咱闺女长的也是大高个，身材也好，气质也好，脸蛋白净白净的，多好呀，我见过那个男孩，跟咱家闺女般配。”
唐万斤听红婶这么说，心里也乐开了花。唐万斤说：“这要是能成，我有了这么一个有学问的女婿，以后在村里那老有面子了，这腰板子也硬气了，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呀。祖祖辈辈都没有过有学问的亲戚，这一下子要是有这么一个有学问的女婿，乖乖不敢想呀。小学老师就很高学问了，这还是初中老师。红婶呀，这事我这个当父亲的同意了。这门亲事，只要男方没问题的话，就这么定了吧。”
红婶说：“那感情好呀，高庄离咱们庄也不远，以后走个亲戚串个门啥的也方便。”说着红婶站了起来说：“我先走了，我到男方家一趟，把你们的态度给人家说说。”
红婶刚离开，唐余花走了进来，母亲见她进来说：“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
唐万斤拉着闺女的手说：“闺女坐，父亲给你说点事，是大事。”
唐余花说：“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
唐万斤说：“关于你的，刚刚你红婶来给你说了一门亲事，男方条件很好，最重要的是人家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父亲替你答应了，现在呢，你红婶去男方家里了。不出意外的话，等我们商量好时间，你准备准备就嫁过去吧。”
唐余花说：“什么呀，父亲，我的终身大事，你们三言两语一合计就给我定了，也不问问我的意见。”
“问你啥意见呀，你得听父亲的。人家什么条件，初中老师呀，那是多有学问得人呀，我不答应下来，万一红婶再说给别人，你就后悔吧，闺女。你想想，咱唐家出过有学问得人没？机会你得珍惜呀，不然错过了，就晚了。”
“他爹，初中老师那是多高文化的人呀？瞧把你激动的，就那么宝贝呀？”唐余花的母亲忍不住说道。
“她娘呀，那可不。你知道咱们庄西头刘文化人不？”
“我知道呀，那是咱们这片最有文化的人，方圆庄里都知道，要不然怎么都叫他刘文化人呀。”
唐万斤说：“拿刘文化人和咱们未来女婿比呀，他刘文化人啥也不是，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距。”
“咱女婿文化这么高呀，有个像刘文化人那样高的学问的女婿就已经满意的不行了。人家条件那么好，能跟咱们结亲家吗？”
“能，抢也得把这么好的女婿抢到手里面呀。”
“那是要的，要的。”
坐在一旁的唐余花说：“你们两位这么快都女婿上了，太早了点吧。再说了，我还没同意呢。”
唐万斤说：“这你要是不同意，那你就真是个傻子。”
唐余花说：“不就是个初中老师吗，瞧让你们两个说的，都快成神仙啦。”
唐万斤说：“你爹没上过学，但是爹知道这文化人本事大呀，你说说这古时候，做官的不都是文化人吗。咋地，人家初中老师你还觉得文化低呀。”
唐余花说：“初中老师算什么有文化的人呀，我要找就找个大学老师。”
唐万斤说：“你是不是傻了，就你一个小学都没有上完的人，还想找个大学老师。爹告诉你，别说大学老师了，我活了大半辈子，连个传说中的大学生都没有见过。见过最有学问的人就是刘文化人了。”
唐余花说：“父亲，你是你，我是我。想让我答应也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我要和他比比文化；第二，你们不能全权替我做主，必须征求我的意见，以我的意见为准；第三，啥时候结婚我说了算。”
唐余花的母亲说：“你疯了吧，跟人家比文化，就你认识的字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唐余花说：“你们答应不答应？”
唐万斤说：“你真要和我女婿比比？”
“什么女婿，别认的太快，也许还不是呢”，唐余花说道。
这时唐余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张纸走了过来，只见唐余花在纸上写了什么。写好后递到了父亲手里，说：“这是我考他文化的题，麻烦父亲让红婶递给他，他要是都能答对，算他过关。”
唐万斤看着纸上写的跟鬼画符一样，一个认识的地方都没有，就问闺女：“你写的都是啥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呀，画的不是什么符咒吧。要是符咒的话，可不敢给人家。”
唐余花说：“不是，父亲，这是数学题，和诗句。”
唐万年说：“你别骗我，闺女，数学题它得有数字呀，你看没有一个数字，数字爹是认识得，没有数字怎么能叫数学题呀。还有你说的屎锯，多难听呀。爹听说过锯木头的锯叫木锯，这屎锯是什么锯，是锯屎的吗？”说完看了一眼自己的媳妇。
唐余花的母亲回应了一句：“我也没听说过屎锯呀。这屎还用锯，这屎得多硬呀，肯定锯的不是人拉的屎。”
唐余花听两位这么说，笑得前仰后翻的，说：“只管送去便是。”
唐万斤说：“行，闺女，那就听你一次，毕竟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爹相信你。”
第二天，唐万斤拿着闺女给他的纸，找到红婶。红婶一见唐万斤的面就说：“人家男方也同意了，这不正要去和你说去呢。”
“红婶，有个突发状况，我闺女想和男方比一下文化，这是我闺女出的题，让男方答。”唐万斤说着将那张纸递给红婶。红婶接过后，笑呵呵的说：“行，我这就给你送过去，让男方尽快写。”
“那就麻烦红婶了。”唐万斤说完就走了。
这一张纸没过一个时辰就出现在了男方的书桌前，男方看着纸上的题，笑了一笑，心中想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这么有趣。他拿起笔在纸上写着。
当这张纸再次出现在唐余花的面前时，纸上被写的密密麻麻的，全家轮着看了又看。轮到了唐万斤，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仿佛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一样。女儿说：“大家都看过了，给我吧，我来看看他写的对不对。”
唐万斤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依依不舍的将那张纸递给女儿，女儿接过纸后，稍加看了看，就用红笔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又看了看那首诗，用红笔在一个字上圈了一个红圈，然后在红圈旁边也打了一个耀眼的红叉。
唐万斤说：“闺女，他做的不对？”
唐余花理直气壮说：“不对。这道数学题是大学的数学题，满分10分的话，他的解答最多4分。这句古诗是唐朝诗人王维写的《汉江临眺》：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他写的襄阳的襄字少了一横，应给是三横，他写了两横。”
唐万斤说：“闺女，你大学的数学题都会呀，你什么时候学的，还有你刚刚念的古诗，我听都没听过，念的真好。”
“他爹，这一会儿屎锯，一会儿鼓屎的，我咋就听不懂呀，咋滴，还得让屎鼓起来呀”唐余花母亲说。此话一出，全家都乐翻了天，唐万斤说：“媳妇儿，跟屎没关系，这是古时候的人写的诗句。”
“啥是诗句呀？”
还没等唐万斤开口解释，唐余花就说：“母亲，就是古人说话呢，一句话都只说五个字或者七个字，这样的话我们叫它古诗。”
“闺女这样说，那母亲就知道了，说的是说话呀，跟屎确实没什么关系。”
唐万斤说：“闺女，你一个小学都没上完的人，怎么会做大学的数学了呢，还有你这古诗在哪看的呀？”
唐余花得瑟的看了父亲一眼说：“这个暂时是个秘密，不告诉你。”说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关于你们的准女婿，还要再考察一下，就目前距离我心目中的要求还是有点差距的。”
唐万斤一脸的愁容，对自己媳妇儿说：“俗话说的好，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没等话说完，唐万斤德媳妇就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女子无才便是德呢。我前一段时间听刘文化人说，如今这句话说的不对了，女子有才是好事。”
唐万斤被媳妇这么一说，也安静了许多。在旁边唐余花的弟弟说：“母亲说的对。”唐万斤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儿子不敢再说了，于是默默的就走开了。从此之后的每一天，唐余花的母亲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自信满满，昂首挺胸的，脸上总是笑眯眯的，灿烂的很。邻居见了总是说一句：最近你男人天天在家疼你吧，看把你滋润的，这模样越来越好了。她总是耐着性子跟人家一一解释道：不是的，是我家闺女会做大学的数学题，还知道古时候人说的诗呢，我听都没听过。我家闺女太有才了，我这是骄傲的。
但是唐万斤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很多，因为女儿迟迟不肯答应下来，非得给人家出难题，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万一这么好的女婿成为别人家的了，那可怎么办呀。这女孩子有点才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呀。邻居见了唐万斤总是说：你这没精打采的，晚上干活累的吧。他总是跟人家解释说：啥呀，红婶给俺家闺女说了一门亲，就是高庄的一个初中老师，多有学问的人呀，我闺女仗着自己有点才，非得考人家，这不得耽误时间呀，我怕不赶紧定下来，要是有了什么变故那可咋办呀。”
唐余花有才这件事被庄里的人传的沸沸扬扬的，走到哪里人们都对她说：“听说你把一个初中的老师考住了。”
唐余花总是笑嘻嘻可有自信的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