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莫玖的哀悼
“死亡是回忆最好的美颜滤镜，它可以将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凡人，美化成可念不可及、神圣不可玷污的天使。”蔺禓淡然地看着她，静静地说，“她是幸运的，因为她在你心中已经成了牢不可破的神像，你会终生怀念她，用铭记白月光的情结祭奠她。我相信她也能瞑目，毕竟有人永远挂怀自己，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蔺禓将削好的苹果递到她面前，莞尔一笑：“吃了这个苹果，好好睡一觉。醒来，你会发现死者安眠于地下，生者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唯一变的，她会继续活在你心里，直到被你遗忘而已。”
“如今的我，还能安心睡得着吗？”
莫玖被泪水湿润的双瞳透着令人心惊的光芒，她忽略掉苹果，忽然伸出贴着医用胶布、扎着输液管的纤纤素手，用力抓住蔺禓举着苹果的手腕。弄得蔺禓眉毛一蹙，眼神散发出不悦的拒绝之意。
“梅达现在在哪？”莫玖不管不顾地急切问道，“我要去见她最后一面！”说着，莫玖再度滴下眼泪，凄然地泣不成声，“呜呃……她死得好可怜，是被咬我的蛇毒死的吗？我想起她倒在我们曾经一起看电影时坐的地毯上的模样，我就痛心——那才刚过了没两天呀，记忆犹新，人却阴阳两隔。”
“可能在法医实验室的冰柜里，没结案之前不能让外人见吧。听克罗克言下之意，好像是同一条蛇。”蔺禓抽出被她紧握出红印的手腕，将话题引向此番到访的真实目的，“昨晚夏洛特见你们吵得挺厉害，找我去劝你之后去哪了？怎么梅达先回的碎片大厦，相距两个多小时以后，你才回家，这期间，你在干嘛？”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莫玖懊悔地双手抱头，埋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我离开酒吧以后，脑子晕乎乎的，上了计程车也不想回家，就去了爵士俱乐部又喝了一场闷酒，又让服务员叫车送回家了。之后就看到梅达……”
“我们初见做室友时，可是约法三章说好的：一、不能养宠物。二、不能带朋友回家。三、不能互相影响个人生活起居规律。”蔺禓语速跳跃道，“三条你犯了两条，食言而肥啊莫大小姐。”
“我……我没有刻意带她回家，那只是她和父亲吵架离家出走，没地方我才暂且收留她。再说，你住院不在家没影响你什么……”莫玖脸色可疑地变得通红，“我也没养宠物——你这话从何说起？”
“那条毒蛇不是你养的？”蔺禓说，“那是梅达带来的吗？”
“当然不是！”莫玖拭去挂在眼角边的泪迹，难以理解地诧异道，“怎么会这样想？我最讨厌毒虫了，梅达也是如此。我们闲着没事，不可能养全英国唯一有毒的蛇吧，那恐怖了吧。”
蔺禓呵呵一笑：“不是你们带进来的，那真应了克罗克所言，蛇从下水管里爬出来的可能性大大更加了。”
“哎，梅达的下场太悲剧，我也要倒霉了。”莫玖彻底恢复了常态，捂着哭肿的眼睛地说，“这下子，老师恐怕要记恨我一辈子。”
蔺禓见她不再亢奋不止，放心地啃起刚才削好给莫玖又被其无视的苹果，饭后闲聊般地说：“关你老师怎么回事？”
“老师是我在医学院里的硕士导师——安德烈·安德森，也是梅达的父亲。”莫玖依旧黯然神伤地说，“我和梅达就是通过他相识相知，再……自从他经过‘约翰车祸案’调查结束回家后，见我为他家出钱出力，与梅达殷勤来往，起了疑心。在一次，梅达和他的争吵中说露了嘴，老安德烈得知了我们的关系。他思想比较传统固执己见的老人，接受不了这种在他那个年轻的时代不常见的关系，所以父女俩就闹掰了，连带着我在学校也不受待见，处处被他挤兑。犯点论文符号没填对的小错，老安德烈就对我大发雷霆。”
蔺禓唇角微扬：“任何一位父亲对于偷走自己女儿的采花贼，都不会有好脸色。”
“反正梅达搬到我房间之后，我们是否向父母公开关系产生分歧而爆发冲突。”莫玖好像将这阵子积压在心底的憋屈，一吐为快，“准备在父母面前宣告我们的关系，甚至把登记材料都预备好了。但是关键时刻，她反而退缩了。那次在酒吧里的争执，只是其中的一个段落。昨晚大概七、八点的时候吧，梅达给我发短信表达想要缓和关系的意愿，我觉得她想通了，我反省自己也冲动地说了许多伤感情的话，想要和她道歉，重归于好。欢欢喜喜地回家，没想到看到她……我们终究是错过……”
“不对劲。”蔺禓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妙。“克罗克说，梅达是回到碎片大厦就出事了，那时刚到傍晚，她不可能给你发短信。”
“你是说有别人用她的手机给我发短信？”莫玖从悲伤中脱离，智商上线，她瞪圆眼睛惊恐道，“难道她是被谋害的？！”
“那可保不齐。”蔺禓把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把苹果啃成一个标准的苹果核并扔进垃圾桶里，继续说，“有可能是某人利用科技手段入侵梅达的手机，窃取你的通讯录向你发短信。”
蔺禓很早就领教过这种厉害手段，她的妹妹林源总是冒充陆川，借口手机余额不足，伪装id地址向她骗取零花钱。向陆川确认没这回事，以为是诈骗短信差点报警。等她顺藤摸瓜，知道家门出内贼后，当即代双亲赏了林源一顿“一丈红”，让她不敢再犯。
“网络入侵太可怕了，无声无息地操纵我们所依赖的生活方式。”莫玖呐呐地道。
“对了，有件事克罗克让我和你确认一下。”蔺禓随口一说，“她问梅达有什么随身物品在你房里，方便警察登记造册，以免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