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喝酒了?
陈余等人撤出了官舍,也将须卜延一同带走了,青容嘱咐了些换药的事情,让冬芹送他们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长洲每日早出晚归。
高家谋反的奏状递交到京城,圣上震怒,将高希烈、高虔文处以绞刑,其余从罪者流放三千里。
州府撤掉了高家的人,沈长洲也真正开始接手了州府公务。
穆喜恩明日就要启程返回邠州,青容同她约好了一起去渭州的坊市上转转。
经过几日的休憩和调整,渭州城里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大街小巷又热闹了起来。
青容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云丝长裙,套了一层薄薄的淡紫色轻纱外衫,衬得肤色如雪,姿容脱尘。
穆喜恩与她面对面坐在马车里,盯着她上下瞧了许久,啧啧出声,笑着说道:
“要不说我娘也喜欢你得很,你这般模样,我要是男子,定要娶你回家的。”
青容转头看她一眼,噗嗤一下笑出声。
“穆姐姐又在打趣我,我看刚才就该给你买上两身男装,让你多当几日倜傥公子。”
青容方才陪着穆喜恩在衣裳铺子里选了几件成衣,以便她回去的路上好换洗。
穆喜恩眉眼乐开了花。
“我说的是真的,那日我娘还同我说,想替我表兄求娶你呢。”
她接着道:“不过她后来又记起来,说你好像已经定亲了。”
穆喜恩挪动着坐到青容同侧,探过头来看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你当真定亲了?怎么从未听你提过,是哪家的贵公子这么有福气?”
青容微微一僵,淡笑着回应:“穆夫人大概记错了,我没有婚约在身。”
她转移话题地问道:
“穆姐姐想逛什么铺子,首饰绣坊、珠宝胭脂,还是———”
她想着,这些寻常女子爱逛的东西,穆喜恩不一定喜欢,眼波一转,说道:
“还是书肆、茶庄、酒楼、点心?”
穆喜恩高呼着拍手:“自然是点心,我听说渭州的酥蜜和果饮最是有名!”
青容浅笑着:“只是不知道哪家的最有名?”
“不是吧!你来渭州都半月有余了,连这个都不知道?”
穆喜恩面露狡黠,
“我都叫穆回问清楚了,扶风点心铺的酥蜜和果饮在渭州最是有名,我们就去那儿好了。”
“好。”
……
马车停在了路边,两人下车走进糕点铺。
铺子很大,用圆木架子隔开了好几块地方,每座圆木架子上都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精致小巧的糕点。
有形似花瓣状的桃花酥,软糯香甜的桂花糖饼,还有各类凉果蜜饯和香气醉人的果饮。
穆喜恩看到五彩斑斓的糕点,两眼直放光,径直地走到糕点架子前挑选了起来。
青容不爱吃甜的,对这些糕点兴致不大,她走到果饮的架子前瞧了起来。
守着果饮架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她热情地介绍着,这都是时令果子做成的蜜浆,还顺手拿起了一壶乌墨色的果饮。
“您尝尝,这是我们这儿卖的最好的桑枣饮,酸甜可口,生津润燥。”
说着对青容甜甜一笑,动作极快地从壶里倒出了一大杯递给她。
青容回以浅笑,接过了果饮。
桑枣是好东西,她幼时腹闷积滞,又不愿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汤,外祖父便是以桑枣为药,熬成蜜浆给她喝,入口酸甜滑溜,味道极好。
只是桑枣喜寒,向来只在北边才有,京城的桑枣也都是从北边快马运过去的,并不是时时都能吃到的。
她浅尝了一口,确实是酸甜的味道,只是不同于她幼时喝的那种,这里的桑枣饮多了些醇厚香气。
她又端起来试了几口,不知不觉,杯里的桑枣饮就见了底。
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似乎还有点头晕发胀,这才意识到果饮里的醇厚香气是怎么来的。
“果饮里加了酒?”
那姑娘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郎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儿的果饮都是用烧酒熬制的,自然是放了酒的。”
青容有些微讪,摸了摸发烫的脸,她刚才喝的欢,丝毫没注意这壶里的酒气。
她酒量差得很,向来只要一小杯就能喝醉。
“我道沈氏女有多么厉害,怎么喝杯果饮都能醉啊?”
尖酸刻薄的语气从身后传来。
青容侧过身,就看到郑鸾玉站在她背后,面带讥讽地看着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
青容不想搭理她,回过身来同店里的姑娘说道:
“就要这个,帮我装上两壶吧。”
郑鸾玉气恼地就要去抓青容的胳膊。
有人快她一步拍掉她的手,郑鸾玉气急败坏地转身,
“你———”
看清了来人,郑鸾玉的声音又顿时收了回去,是穆喜恩。
穆喜恩这时已经走到了两人中间,插着腰不客气地对郑鸾玉说着:
“我说郑鸾玉,怎么哪哪都是你啊!”
郑鸾玉的嫡亲长姐郑飞玉嫁给了穆喜恩的堂兄,郑鸾玉去邠州省亲的时候互相见过几次,两人素来不对付,见面的时候没少呛起声来。
郑鸾玉觉得穆喜恩一个女子,天天耍枪弄剑的,粗鲁得很,两人还差点打起来过,但穆喜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又自小在军营里历练,郑鸾玉自然占不着什么便宜。
所以郑鸾玉还真有点怕她。
郑鸾玉扫了眼穆喜恩手里捧的糕点盒,鄙夷地说道:
“你们邠州没糕点可买吗,这是要把我们渭州的糕点都买走啊?”
穆喜恩不耐地看着她,
“同你有什么关系,这铺子是你开的啊?”
青容这会酒劲上来了有些头疼,实在懒得花时间同郑鸾玉争吵,她拽了拽穆喜恩的衣袖说道:
“穆姐姐,我们走吧。”
郑鸾玉见青容说要走,以为她是怕自己,不由得有些得意,伸手拦在二人前面,笑着看向青容:
“等等,你这么不想同我说话,是为什么呀?”
穆喜恩朝她翻了个白眼:“还能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吗?她就是不想搭理你啊!”
郑鸾玉丝毫不介意穆喜恩的话,只盯着青容看,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沈青容,你可知道,待他从甘州回来,父亲就会为我们订婚。”
青容藏在衣袖里的手指不经意地蜷缩,想起了那天在淮阳侯府,郑鸾玉倚靠在韩昭身上的样子,她的面色有了一丝变化。
郑鸾玉看出了她的不悦,脸上更加得意。
“就算你们定过亲又如何,我可听说了,你们的亲事是他执意要退掉的,如今你们算是毫无关系。”
青容抬眼看向郑鸾玉,浅浅地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意却仿佛浮于表面。
“既然如此,那就恭喜你了。还劳让开一下,挡着我的路了。”
说完就迈步走出了铺子。
一脸惊谔的穆喜恩反应过来,快步跟上了她,心里还在想着方才两人的对话。原来青容有过婚约啊,可她明明方才还说没有。
回官舍的路上,青容轻倚在软榻上,佯闭双眼。
不可置否,她明明知道郑鸾玉是故意气她的,却还是上了钩,在意了她的话。
郑鸾玉说的没错,婚事是韩昭执意要退的,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他甚至都没有来给过一个解释。
“阿容,你还好吗?是不是那果饮有些太烈了?” 穆喜恩轻声开口。
青容睁开双眸,忽然觉得眼里有一丝涩意,“是醉人的很。”
穆喜恩虽然瞧着大大咧咧,但到底是侯门大户里长大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她能感觉出来,青容不开心,是因为郑鸾玉的话。
她没有追问郑鸾玉说的那些,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旁的事儿,逗青容开心。
到了官舍,穆喜恩先下了马车,转身接她下来。
那果饮后劲大得很,青容觉得轻飘飘地,都有些走不动路了。
官舍门前,穆喜恩突然指着街尾的方向说道:
“瞧,那个就是甘州都护将军,我同你说过的!”
青容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身黑袍劲靴,正在同几个兵士说话,正是韩昭。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他,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淡淡地说道:
“瞧见了。”
韩昭也看见了她们,冲兵士们摆摆手,朝着官舍门前径直走过来,在二人面前停下,看着青容说道:
“刚回来?”
青容垂下眼,浅声道:“嗯。”
这下穆喜恩再次错愕,原来他们俩早就认识啊!
韩昭微微低头,看着青容烫红的脸,带着一丝笑意和怀疑问道:“你喝酒了?”
青容抬眼,看见他眸底的笑意,心中的怒火又莫名翻涌起来,冷冷地瞥他一眼,就转过身去,迈步进了官舍。
留下穆喜恩和韩昭愣在门外。
穆喜恩朝着韩昭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跟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