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局势
宴会结束后，有人乘兴而来，有人败兴而归。
各家的大人们带着自家的公子和小姐们踏上了返程，今晚之后，勋远侯府必定水涨船高，但是越来越迷蒙世子之争，却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大燕自开国以来，除了皇子外，从没有过哪家的庶子越过嫡子，接任爵位，没想到第一刀却切切实实地斩在了勋远侯府上。
在旁人看来，燕赤诚此举，很明显是准备插手勋远侯府的世子之争。
若是周慕阳出生在别府，他的处境可能不会这么艰难，但怪就怪他出生在了燕国的枢纽，勋远侯府之中。
这中间牵连了太多的利益，所以侯府继任者只能是佼佼者，而不是平庸无能的人。
哪怕周邵竭力力保于他，这爵位也传不到他的子孙手里，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周慕阳失了燕卿蝉的青睐，那么便是将皇族彻底推到了周慕云那边。
回到府中，周邵带着周慕云直接去了书房，至于醉酒的周慕阳，周邵暂时没有时间管教，便任由他去了。
书房之中，父子两人对峙良久，终究是周慕云抵不住眼皮的困倦，悠悠地开口道：“父亲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眼看天色不早，儿子有些累了，另外有些事，我也需要再捋一捋。”
周邵听着周慕云淡然的话语，陷入了深思，他这个幼子就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领地，都能保持理智，这份坦然实在是难得。
“当时你消失的那段时间其实不是出去醒酒，而是去见长公主了吧。
否则，我实在难以想象，两个从未接触过的人，如何就突然看对眼了，转而放弃嫡庶之别，青睐于你。”
“父亲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去见了长公主。
不过不仅是我，大哥也见了公主一面，只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阳儿也和公主相见过，何时？我竟不知？”
“就在我回来以后，带着大哥离去的内侍，我见过，是公主所派，又看着大哥脸上的喜色，一番推测，便猜到了。”
“长公主这样做，岂不是待价而沽，虽然她是公主，也不该这般作贱我侯府子孙。”
周慕云听着周邵愤愤不平的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人家好歹是个公主，嫁人之前怎可不相看相看。
周邵这话只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在挣扎，从来只有男子挑选女子，女子也只能顺从父兄的想法嫁与良人。
在这种根深蒂固的影响下，真的很难改变周邵这些人的大男子思维。
“父亲，长公主虽然无论如何都要下嫁到勋远侯府，但公主是女子，这门婚事除了关系到皇家和勋远侯府，还直接影响到她的幸福。
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她自然是要相看相看的。”
“所以，公主在一番考校后，选择了你，你做了什么，为父有些好奇？”
“随遇而安，问什么便答什么，不上赶着巴结，也不冷漠到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近不远的距离，也不会让双方感到尴尬。”
周邵闻言，便知周慕云口中的言外之意是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他的大儿子受李茹影响太深了。
先是一味强调血脉高贵，又是一门脑子的攀龙附凤，最重要的是太过刚愎自用，又气量狭小，这是为将的大忌。
若是连简单的纳谏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做到三军同仇一忾呢？
周慕阳的能力最多守成，让他率领大燕王军征战沙场，可以说是一步险棋。
他若是能运筹帷幄，那么便能大获全胜，若是棋差半招，便是全军覆没，用一人的意志来赌一场战局，代价太大了。
“慕云，为父问你，这门婚事，你是何想法，此处只有你我父子两人，为父想听真话。”
“儿子若说我是被迫的，父亲你会信吗？”
周邵闻言，不知该如何开口，被迫吗？
他当初也是因为父母之命所累，哪怕不喜欢，也只能妥协。
虽然最后得偿所愿，但是心里总归对此是有心结的，那是周邵第一次感觉到了对人生的无力感。
周慕云见周邵没有回话，便继续说道：“但凡大哥表现得不是那么差强人意，这件事就不会落到我的身上。
从一开始，我都没有奢望过继承侯府的爵位，从始至终，我一直想要继承的只有外祖的王家。
哪怕成为一个闲散的富家翁，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已经让我倦了。”
不管是现代的数十年，还是来这里的一年之中，她享受着通过努力，不断地获得想要的一切的过程。
但是，这只是因为这一切是由她来掌控着节奏，而不是被迫地驱使着自己前进。
今晚对于她来说，算是失控，曾经的筹谋也要因此颠覆，新的征程也要重新规划。
周邵不明白，眼前明明只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郎，为何说出来的话却像饱经沧桑的老人，周慕云这些年又经历了多少，才养成她这种老成持重的性格。
“云儿，这么说来，你是抗拒这门婚事的，对吗？”
“是，这里面有着太多的波折和不确定，进入容易，要想抽身可就没那么轻松。
从此以后，我的性命算是真正地和勋远侯府、皇族息息相关了。
平静的生活就此结束，往后便是刀关剑影，我若敢退，等待我的便是万丈深渊。”
“如果有机会，你愿意放弃这门婚事吗？”
“倘若父亲能保我全身而退，我自然可以接受。
如果不能，那么以后的路，谁也不能阻止我，我不会再退了，就算是刀斧加身，这路我也要走完。”
周慕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书房，周邵召她谈话，不过是为了阖家欢乐。
可是经过今晚这一遭，所有的安定尽数化作碎片，一切的利益纠葛都放到了明面上，而周慕云成了打破眼下这局面的唯一关键点。
燕怀瑾、燕怀允，甚至是他们背后的世家，绝不可能坐视这场婚事的顺利完成，平白增添了太子那边的势力。
燕卿蝉还真是给她送了个大礼，挺过去便是前途一片光明，败了便所有一切化为虚无。
周慕云原本淡泊的心，也变得沸腾了起来，既然这么多人都想看看她到底有何能耐，她便要狠狠地将这些人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