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强健的四肢能让龙更具有力量，长而宽的翅膀能让他们成为天空的霸主，金色的眼睛则能让他们看清许多细微的东西。
法夫尼尔一早就发现了那个狼人对“龙晶”——他记得人类是这么称呼的，精灵是叫做黑曜石，那群金头发的傲慢生物总喜欢取一些好听但不好记的名称——的觊觎。
不同于半兽人，狼人是扭曲的产物，据说起源于某位魔法师的黑暗实验，如同吸血鬼一样。
这两个族群的身上总会有着淡淡的邪恶气息，因为他们的诞生不符合“秩序”，即便那位神早已死去。
见多识广的巨龙曾经吞掉过一“头”狼人，在明亮的圆月下，对方在咒语中变身，被其主人驱使着向他袭来。
身体畸形，毫无理智，比他豢养的小老鼠们还要令人厌恶。直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对方散发出来的，既邪恶又混乱的味道，不该属于这个尊崇光明的世界的味道。
不过嘛，眼前的这个倒是和那些不一样，值得研究。
大方地按照龙族的习俗给了这些“小辈”礼物，法夫尼尔觉得他们是时候出发了，也许还能赶上卢开里山的日落。
“该去找你们的朋友了。”看得出小精灵不愿意带着自己，他选择了一个十分完美的切入点，对方一直惦记着的半兽人：“不快点的话，克维尔纳……嗯，提亚马特记得是这么个名字。克维尔纳就要比我们先遇到她们了。”
“您认识克维尔纳？”对大魔法师最没好感的弥撒亚问，看着巨龙召唤出了他们前不久才碰见过的穴居鼠。那些在他们面前凶神恶煞的老鼠此时乖巧得不像话，为首的一只还讨好地蹭了蹭法夫尼尔的脚踝。
“看好我的床。”
穴居鼠站起来点了点头，转身叫出了更多的同伴，手拉手脚碰脚地围着那堆座富之山成了个圈，绿豆般的眼睛警觉地盯着四周，势必不放过任何一个敢对主人的“床”有不轨之心的生物。
“哼，”吩咐完自己的“追随者”，法夫尼尔先是冷声哼了下，才道：“言而无信的小人。”
“他也接受了您的任务？”法师继续问，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精灵对视了一眼，恩格尔询问着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碧洛迪丝说先找到伊娜，于是拉了拉还没从惊喜中回神的卢西恩，一同走在了最后面。
“任务？可以这么说。”巨龙的眼里流露出了怀念和气恼，“是在三十年前的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从床上睁眼，小老鼠们又从矮子那里搜寻到了不少珍宝，我记得有一面相当漂亮的青金宝石镜。很大，很圆，我的妻子一定喜欢……我褒奖了可爱勤劳的小家伙们，用尾巴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准备把镜子珍藏起来……然后他就来了，克维尔纳·布兰登，埃普苏在上，这将成为提亚马特最讨厌的姓氏和名字。”
巨龙的巢穴四通八达，无数由穴居鼠挖掘出来的隧道连接着遗迹的每一个角落，宛如迷宫。他们从另一条路去往遗迹的最深处，安放着九位锻莫王遗身的密室，希尔芙和伊娜就在那儿。
法夫尼尔的叙述啰嗦且没有重点，但可以听出他的愤怒：“克维尔纳·布兰登，彼时还是个‘青金’，他是这样介绍自己的。他来到了提亚马特的面前，说自己闻过略带苦涩的花香，帝国花苑中的蔷薇就是这个味道。他保证能帮提亚马特找到妻子，只是自己实力低微，无法受邀参观帝国的花园。”
碧洛迪丝猜到结局了，嘴角忍不住牵动了一下，被巨龙看在眼里。
“不要嘲笑伟大的提亚马特，女孩。”背对着她的法夫尼尔道，仿佛后脑勺上藏着对眼睛：“提亚马特曾经也不喜欢人类，更不喜欢精灵。矮子们稍微好一点，他们愿意为提亚马特献上珍宝。”
为了适应地底世界的生活，锻莫的身高进化得越来越矮，身体和四肢也变短了不少，只有胡子越来越长，大部分都能垂到小腿中部。
“但我的妻子说他们都是可爱的，还说……”他顿了顿，“提亚马特不记得了，总之她最喜欢精灵，尤其是精灵们的头发，金灿灿，像月光。”大约是太久没对人倾诉了，巨龙一开口就没完没了：“虽然我觉得提亚马特们才是最好看的，但我尊重她的审美，于是相信了克维尔纳·布兰登的鬼话。
“我教授他魔法，赠予他卷轴，还帮助他通过了一个什么考试——似乎通过了才能进入帝国花苑，人类的规矩就是多，真麻烦。”法夫尼尔埋怨道，“不过聪明的提亚马特在他的手心写下了咒语，要求他三十年内必须回来，唔，明天恰好就是惩罚降下的最后期限。”
弥撒亚深吸了一口气，小心谨慎地问：“尊敬的大人，那个考试是不是叫做魔力水平测试？”
法夫尼尔眨了眨眼：“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怎么，你也想让提亚马特帮你通过？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找到了我的妻子。”
魔力水平测试，目前最权威的魔法师等级考试，由魔法工会主持，光明教会和几大魔法学院都会派人参与监督。弥撒亚晋升高阶法师的时候曾在元素殿堂里看到过克维尔纳的肖像。对方大器晚成，从小小的初阶魔法师一跃成为了人人争相交好的大魔法师，后来又成为了赤金佣兵队的队长，堪称传奇的人物。
弥撒亚一开始也对其满是崇敬，可惜百见不如一闻。第一次会面时对方给他留下了庸俗、虚伪、急功近利和好高骛远的坏印象，还对教廷圣子出言不逊，简直可恶。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克维尔纳的“大魔法师”，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得到的。
教廷法师谢过了巨龙的好意，又委婉地表示了下魔力水平测试神圣无比，不应该在其中投机取巧。对方若有所思，脸色一变，语气也有些郁闷：“所以，他欺骗了伟大的提亚马特，从一开始。更可恶，更该死了。”
碧洛迪丝饶有兴趣地听着龙与人间的恩怨情仇，算是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不肯让步了。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吧，虽然一次就够丢龙了。
自取名为“法夫尼尔”的巨龙和少女认识中的那些很不一样，大概是进入了衰老期，一些人在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会释怀许多，一些人则是会遗憾、悔恨，法夫尼尔是两者的结合。
“也不算全是欺骗。”帝国的花园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无论三大帝国中的哪一个。克维尔纳的初中也许是为了更快地帮龙找到妻子，可他成为宫廷首席法师的时间不长——比三十年要短得多。
“他，克维尔纳·布兰登，后来有再见过您吗？”弥撒亚回忆着对方成为王室一员的时间，参加过那场宴会的神官转述说“佣兵之王”当时的表情并不好，有几分被胁迫的嫌疑。他以前只觉得虚伪，现在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见过。”法夫尼尔用一种极度厌恶的语气说，“十几年或者二十年前吧，他捏碎了我送给的传送卷轴，来到了你们方才站过的地方，恭恭敬敬，谦卑有礼地对我道‘伟大的提亚马特，在下为您的心愿竭尽全力，但蔷薇的国王太不识抬举，时至今日才准许我进入皇家花园，请相信我，您忠实的仆人一定会找到您的妻子。’”
他将克维尔纳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精灵少女又忍不住偷笑，这回对方只是懊恼地转头看了眼，像一个宠溺晚辈的老人，尽管他的面相还称得上年轻。
“为了褒奖他的尽心竭力，我答应在事成之后，将矮子们的宝贝送给他。”巨龙不情不愿地说，“变节者之剑，你——应当听说过。”
后半句话是对碧洛迪丝说的，所谓的“变节者之剑”，自然就是锻莫的埃尔罗王用来杀死自己妻子的那把，传自智慧之神，晶莹透明，据说连魔法都能斩断。
少女配合地点头，还说了句：“您真是慷慨。”
“想笑就笑吧。”法夫尼尔说，“对了。几天前他突然通知我说有了线索，约我在这个月的九号，也就是昨晚于山脚见面。因此我从沉睡中醒来，警告周围的小家伙们不要伤害提亚马特的仆人，并如期赴约。”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忽然现世的卢开里龙晶，蜂拥而至的佣兵，蔷薇帝国的精锐骑士。克维尔纳带来的不是他妻子的消息，而是屠龙的大军。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呢？”这回问的是碧洛迪丝，他们跟着法夫尼尔穿过了隧道和长廊，目光所及的最远处是一堵灰色的墙面，表面的粗粒被打磨得光滑可鉴，倒映出他们一行人的身影。
“……”巨龙沉默着，似乎是不太好意思说出那个时间:“昨晚。”他说，试图为自己挽回几分面子:“人群中没有我的妻子，那些人还对伟大的提亚马特不敬。”
他攻击了雇佣兵营地，警告着他们不要惹怒一头巨龙，同时也是在告诫着克维尔纳。
“尊敬且高贵的提亚马特，”同样的金色锆英石，同样的锻莫虚影，毕恭毕敬，头和眼睛都谦卑地对着地面，不敢直视巨龙的面容：“有什么是在下可以为您做的？”
法夫尼尔将武器握在手里，精灵少女闻到了隐约的血腥气，那一边似乎在经历着一场惨烈的战斗。也许是克维尔纳和其他佣兵，也许是锻莫机械和人类。
“开门。”他趾高气昂地说，自言自语般地发誓：“提亚马特要亲手送那个可恶的人类去见亡语之神。”
“如您所愿。”虚影散去，石门缓缓向左侧开启，他们尚未窥得另一侧的全貌，几支抹着魔药的铁头箭便朝他们飞了过来。
早有准备的法夫尼尔挡下了它们，“矮子们的小把戏，”他说，跨进了遗迹的深处。
这是一条灯火明亮的长廊，一个又一个神情肃穆的机械守卫分立在两侧，拱形的穹顶雕刻着一棵枝繁叶茂的长生树，枝叶延伸到左右两边的墙壁上，围绕着历代锻莫先王的画像。
“长生者之廊。”法夫尼尔如是介绍着眼前的区域，碧洛迪丝发现每位守卫眼睛处的黑玛瑙都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两个凹洞，估计是被贪财的某人拿走了。
“一点小玩意。”被她注视着的巨龙说，从怀里掏出了两颗，随意地扔给了她。
沿着茂盛的长生树干往前走，他们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的岔路口，每一个的尽头都是结着蛛网的青石门，每一扇的后面都是无穷的危险。
锻莫惯用的方式，以此来保护先王的棺椁和墓中的随葬品。
“快到了。”法夫尼尔说，随着流动的空气飘来的腥味也愈发浓郁，他从喉咙间发出了一声低吼，宛如雄狮：“提亚马特嗅到了背叛者身上的气息。”
石门被巨龙的魔法轰成粉末，弥撒亚为对方展示出来的强大力量吃了一惊，门后的人也因为突然出现的几人陷入了紧张。
“大魔法师阁下。”碧洛迪丝平静地叫着对方的名字。短短半天不见，原本风光无限的克维尔纳形如枯槁，兜帽下的头发由丝丝的白色变成了全白，仿佛时间在他的身上加速了。
被骑士们保护着的他在见到少女的那一刻松了口气——不是那头可恨的龙。大魔法师十分勉强地站了起来，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一一扫过眼前的几位不速之客，最后在“陌生”的法夫尼尔身上停住。
“这位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