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碧洛迪丝和教廷的两位法师又见面了。
这个尴尬的场面发生在五人小队快要抵达森林外围的时候，距离他们遇到无畏佣兵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白天。
“黑暗神在上，在接下来的六个小时，你们不能离开圆圈的范围。”少女用手里的长剑在地上画了个圈，将维克几人圈进去：“否则死亡将夺走你们的生命，黑暗将侵染你们的灵魂，你们将会回归先祖的怀抱。”
她不确定这群人有没有先祖的概念，但威胁很成功，一直到他们第三次遇到弥撒亚和希尔芙，那伙人都没有追上来找麻烦。
“又见面了。”尴尬只出现了那么一会儿，弥撒亚满面愁容，对他们道：“前路不通，两只高阶魔兽打起来了。”
话音才落，碧洛迪丝果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咆哮声，精灵之眼捕捉到了几只往卢开里山方向逃逸的绿眼黑蝠。在她了解到的信息里，这种群居的魔兽栖息在前方树林的洞穴里，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
那是从深林出去的最安全也是最快的路。
谢过了对方的提醒，碧洛迪丝正想和两人道别，却又听弥撒亚道：“疾风兔那边也不用去了。”
“也有高阶魔兽打起来了？”
弥撒亚点了点头，颇为不安地说：“上一次暴动还是五年前的事，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
落月森林中的魔兽与森林外的人族，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和谐。在红岩城尚未建立之前，蔷薇帝国的边界屡屡发生大规模的魔兽入侵事件，损失惨重。但当时的大陆处在战火之中，帝国无法腾出手来应对，于是便给了布尔坎家族特权，让他们在森林和帝国之间修建了城池，又筹建起了勇士之庭，此后才算是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不过即便如此，每隔数十年，森林里的魔兽就会试图冲破红岩城的封锁，占领更多的土地。
“说不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希尔芙道，凌厉如刀锋的目光切向唯一没受影响的方向，落在白雪皑皑的卢开里山上。
“龙晶现世、魔兽暴动，听上去的确像一场阴谋。”见他们当着自己的面交谈，碧洛迪丝也不得不开口附和了一句。她的猜测得到了两位教廷法师的赞同：“我们用洞察术探查了森林外围的情况，险之又险；无论强行突破或是潜伏过去，成功的几率都不大。”弥撒亚忧心忡忡地说，“整个森林的高阶魔兽似乎都绕到外围去了，密集的元素洪流海啸般地席卷了那儿。”
“可我们也不能一直傻等在这里。”希尔芙说，“光明神在上，谁知道它们接下来是往红岩城的方向前进，还是回去森林的深处去。”
“高阶魔兽，”碧洛迪丝用只有精灵才能听到的声音问着恩格尔，“我们最多同时可以对付几头？”
恩格尔回答了一个令她忧虑的数字，又道：“但若是艾……两位大人在的话，多少都不是问题。”
“我们还是太弱小了。”少女叹息道，右手无意识地捏紧了剑柄。离开艾瑞迪斯不过短短两天，她就迫切地想要变强，这样就不必为眼前的情况困扰了。
森林暂时是出不去了，留在原地亦不可取，唯一的选择似乎就只有神秘的卢开里山。
那座山峰就宛如艾瑞迪斯一般，是落月森林的特殊存在之一。它至今都没有被任何一种魔兽占领，无论高阶或低阶，无论火系还是水系，偶有路过却也不过稍作停息，很快就会离去。
仿佛是在惧怕着什么，又似乎是在敬重着什么。
“只有卢开里了。”教廷法师在讨论后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两人在说话时不停地对领导着佣兵小队的少女投以视线，他们本就是要去那儿的，但从少女选择的路线来看，对方似乎是想回到红岩城。
在他们满是期待的目光中，少女经过漫长的思考，终于微微颔首：“只有卢开里了。”碧洛迪丝无奈地说，虽然不管是“山上栖息着一头神兽级别的怪物”还是“光明神曾在此小憩”的传闻都没能得到证实，至今也从未有人族的冒险者或精灵在那儿殒命，但她的心里仍是隐隐不安。
“唔。”伊娜在她话音才落的时候轻哼了一声，三角形的猫耳一连抖了好几下，像是听到了什么。
伊斯伸手圈住了妹妹的肩膀，同为半兽人的他却没表现出异常。
由于教廷二人组在，碧洛迪丝没有多问。身为队长的她正式邀请了弥撒亚和希尔芙加入自己的队伍，现在，这支试炼小队是拥有着五名魔法师的“豪华阵容”了，任哪个佣兵队见了都要羡慕地多看几眼。
七个人正要动身前往卢开里山躲避兽潮，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凄惨的叫声：人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才会发出的、绝望到极点的声音。
一定是因为那些高阶魔兽。
秉承着光明教廷“救人爱人”的宗旨，伤还没好全的弥撒亚脚下一动，想过去看看情况；五感敏锐的碧洛迪丝却脸色一变，鼻尖嗅到了越来越近的血腥气，耳中听到了沉闷如雷点的脚步声，骇人的威压让她的心中警铃大作——那头厉害的魔兽在朝他们逼近。
“跑！”她大喊了一声，拉了下还想过去送死的弥撒亚：“它们要过来了。”
恩格尔反应最快，长剑出鞘，立刻就挡在了少女的身前。尤利安和希尔芙第一个拔腿，然后是被碧洛迪丝推了一把的半兽人，她和队伍里的另一名剑士留在最后面。
精灵身体轻盈，速度也很快，除非是风属性的高阶魔兽，否则一般是追不上的。
狂躁的风扑面而来，少女微阖着眼，从左右乱晃的树枝间看到了魔兽的数量。
一，二，三，四，五六，整整六头实力高强的魔兽，最低的也有七阶，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地在森林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鲜血满地。
艾莉娜说过，打不过就跑，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而是能得到智慧之神称赞的□□。相反，无谓的冲上去送死的行为自认英勇，其实不会感动任何一个会喘气的东西。
“走。”碧洛迪丝对恩格尔道，转身往卢开里山奔去。灿烂炫目的金发拖在身后，迅捷如一颗飞逝的流星。
他们很快就追上了其他人，然后是无畏佣兵队。
维克没有老老实实地在圆圈内待够六个小时，此刻正骂骂咧咧地诅咒着紫色眼睛的少女和她的同党，但也不敢再过去找麻烦。他想起碧洛迪丝宝石般夺目的脸庞，邪恶的计划在心中腾起，打算歇会儿就写信告诉尊敬的布尔坎大人，说自己遇到了一位比玛格丽娜公主更美丽的女人。
玛格丽娜，帝国最娇艳的红蔷薇。她的眼睛比群星璀璨，她的脸颊仿若朝霞，她的笑容香醇似酒，她的眼泪是海底的珍珠。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公主的美貌；也没有人不知道红岩城的城主，勇士之庭的掌控者，权财过人的西尼尔·布尔坎曾经热烈地追求过她。
据说公主对他的深情颇为感动，差一点点就答应了这场注定会在游吟诗人流传千古的婚事，后来却不知道怎么无疾而终了。
再然后，帝国的红蔷薇玛格丽娜就一病不起，再也没出现过。许多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
布尔坎石府门前屋后的蔷薇在魔法的保护下常开不败，西尼尔·布尔坎一直怀念着她，并且偏执地不允许有人比她更美。
帝国的红蔷薇，这个称号只能属于即使活着也青春不再的玛格丽娜。
维克没见过那位几乎令布尔坎失去理智的公主，只知道紫眸少女确实漂亮，漂亮到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脑海中短暂地冒出了想要抢走她的念头。
他庆幸自己没将这个念头宣之于口，同时有了更为大胆的一个猜测。
少女会不会是孔雀家族看好的圣女人选？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维克粗声粗气地指使着手下将这一想法加到信上，写完后又接过来审查了一番，正要满意地放回到空间戒指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尊敬的大人，”他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以为对方真的精通各种隐秘的禁忌魔法：“在下待够了时间才出来的，并没有违背大人的命令。”
小鹿一般地跃过了他，碧洛迪丝大发慈悲地丢下了句“跑”。
跑？跑什么跑。维克疑惑地想着，正前方的树丛间飞出了一条由各种藤蔓组成的手臂，轻轻松松地就拧断了一名剑士的脖子。
是高阶魔兽！他呼吸一滞，身体却已经连滚带爬地行动了起来。哆哆嗦嗦地念出了一个能使速度变快的咒语，他听着手下的惨叫，飞快地在两条岔道间看了看，选择了不通往卢开里山的那条。
在死亡的驱使下，逃命的数人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和耐力。尤利安手中凝聚出了两枚圣光箭，想找个机会让身后的魔兽尝尝苦头，却在转身时被人拦下了。
“会激怒它们。”握着他手腕的碧洛迪丝道，一直等他手掌上的圣光熄灭才松手。
皮肤残存着精灵的温度，那双少见的紫色眼睛漂亮到只应该在有睡神造访的梦里才该出现，刚才却那样近那样专注地注视着自己。
除了母亲，再没有人这样看过他。
提着一口气狂奔到了卢开里山的附近，追在他们脚后的魔兽犹豫着、踟蹰着，实力最弱的那头七阶率先嚎叫着扑向了另一个方向，九阶的那只则是一直到河边才迟疑不前。
摆尾挥射出一排落地就会爆炸的土刺，浑身都是手臂粗尖刺的钻沙兽不甘地朝他们呲牙，纵身跃起，长长的身躯钻入了地下。
七人不敢松气，又拔腿狂奔出了数千米，直到看见雇佣兵的营地才停下来喘气。
一点都不累的碧洛迪丝学着希尔芙的样子用力地呼吸了几下，抬头就瞧到了红枫的队长卢西恩。
他那张方方正正的脸上满是严肃，显然已经得知了魔兽暴动的消息。
“幸好龙晶出现的地方是卢开里山。”一个法师打扮的人对他道，但卢西恩的表情依旧凝重：他们的运气似乎太好了一些，或者说，这两件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些。
让队员们加强警惕，他想去和其他队伍的领袖商量下应对措施，却在转头时看到了没能得知姓名的林中仙女。
对方的金发在落日余晖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对着他露出的笑容让他想起了开在皇宫花苑的兰嘉丝汀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