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红楼世界
烛蜡顺着烛台滴落到了书桌上,林如海没有像往常那样唤人进书房清理,而是将茶盏中的纸渣,连同茶叶茶水一起倒在手上,细细揉搓,泡开了的茶叶,手一碾就成了碎末,他并不在意弄这些会不会弄脏了手,双目无神近乎机械呆滞地确认,在他的一番操作下,信纸混着茶叶成了泥。
一番操作后又过了许久,他才醒了神,从那信中内容以及林柏所说甄家的事情来看,好似处处都有跛脚道士赖头和尚的身影,他们代表的又是什么?
就像之前所讲的,信中几乎写明了薛家和贾家最后会成就姻缘之事,那他的黛玉呢?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看那绛珠仙草说的什么,用一生的眼泪还了浇灌之恩,本就在天河边,何须浇灌?而且什么事情需要那么多的眼泪?只能是情伤了。
那自己呢?自己不知道贾府发生的事么?为什么不将黛玉接回来?就算不知道,但自己官职在这里,贾家要做什么,也不会太过分,除非自己没有能力再护住黛玉,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也不在了,这世上再没有了黛玉可以依靠的人。
回想起往昔夫人在世之时,也曾提过二内兄家的孩子如何聪慧,如何的优异,当时自己并没有想过要将黛玉嫁回二内兄家,不说别的,单就是身份上,如果说贾宝玉考出功名,那也许自己还能考虑一二,可现在的他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又生在了富贵窝里,会不会去考功名还未可知,怎么可能会早早的就将这事儿定下来?
依着自己的性格,他二人婚姻之事没有定下来,黛玉又是最懂礼不过,在家中虽自由惯了,但对于那些,她定还是晓得避讳的,到底是怎么掺和到贾薛之事中的?这一回岳母来信,说夫人去世,怜黛玉无人依傍教育,才将她接过去养在膝下,难道因为同在贾府,偶有见面的机会,这样一来二去,少年慕爱,才生下的孽债?
林如海思来想去,细细推敲,最后觉得,那道士和尚肯定跟写信的,不属于同一个阵营的,要么是帮仙人巡视人间,要么窥探到了天机,道士和尚不论对于什么事,他们都会去提醒一下,被提醒的人是不是注意,那就随缘了,而写信的这个,心有不忍也好,存心跟道士他们做对也好,能在这个时候写信来,提醒自己让黛玉避开,就应该感激他。
只可惜对方没有留下其它的线索,倒无从寻他,这种高人来无影去无踪,也有可能。就是那道士和尚,好像哪里他们都去了,但除了甄家,别家都没有再二次寻访,自己也是因为甄家之事,才下定了决心,将黛玉接回来。
念及之前林柏所说甄家夫人可怜之语,他不好评判甄士隐出家的是与非,但可以询问甄家那个走失的女儿是何模样,有无什么特征,也许能帮上一二。
说回劳椒桂,送出信之后,她没有继续猫在林家附近,已经提醒到这里了,如果林如海还不做出动作,那也只能说是他们父女该遭的劫,无法撼动。、
整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说着,在这里她不过是个过路客,妄想改动剧情失败了而已,虽会心痛,但日子还久,这种情况以后定还会经历,也许多痛个几次,就习惯了;一时又说,不行再等等,等到宝黛大婚,或者等到林黛玉回扬州的时候,将她偷出来?反正那时候她也只剩一个人了。
想法子,给否定,否定了,又舍不得林妹妹真的就那么命陨离恨天,第二天起来,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吓了洪刘氏一大跳:“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么?我们这住在巷子里面的,动静小一点,你还是听到了啊?那你睡觉够浅的。”
“动静?什么动静?我昨天晚上想事想了一夜睡不着。”劳椒桂赶紧打听。
“是想你姑姑了吧?没事,肯定会找到的,不要着急。”洪刘氏跟劳椒桂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胆子大了不少,话也多了些,“昨夜听说盐政林老爷病了,估计病的不轻,他家小姐白天不是要去娘舅家么?都被叫回来了,要我说啊,姑娘在身边怎么不好,要送去娘舅家,人家再好那也是别人家,不是自己家,哪有在自己家的舒服,你说是不是?”
“是!洪婶子你说得对,去哪都不如在自己家。”劳椒桂笑得眉目舒展,书中并没有这个事,看来林如海是听劝了,将黛玉截了回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必林如海为了林妹妹也会好好的活下去,这样林家的劫难算是迈过了一个大坎,至于未来的,还需要他们父女去经营。
只可怜了自己,不知道林如海会不会因为自己说了贾宝玉,又说了神瑛侍者,而跑去敲打荣国府,那就完蛋了。
也许把刘姥姥带去荣国府的那些小菜做成菜,问问王熙凤是平日里的好吃,还是今日这乡野风味好吃?问出一个结果后,回去告诉庞杰,这样他能满意不?
以后的事情丢给以后操心,劳椒桂现在着急的,是香菱的事情,这时候她还叫英莲,只不过忘记了家在哪里,自己又姓甚名谁。
贾雨村这会跟着贾琏一起走了,行程不知道会不会因为黛玉回转而耽误,但想来应该不会吧,贾雨村那样的,得到一丝可能的机会,都会抓住往上爬,林黛玉已经跟他们登船,还被林如海叫了回去,只怕贾雨村会更快的用掉林如海写给他的推荐信。
如此,也不知道贾雨村还会不会补授应天府,冯渊能不能过日子,劳椒桂不知道,但是英莲后来在薛蟠那里,过的绝不算好。
推算日子,这会甄士隐早就被一僧一道拐出家了,留了个甄封氏在如州的娘家讨生活,自己少不得去一趟,把她带去金陵,也许能救英莲一救。
想至此,马上跟洪刘氏说道:“洪婶子,我这两天可能要出趟远门,昨天我听到点消息,在姑苏那边曾有人见过我姑姑和姑父,我想过去看看,房子我暂且不退,先续租三个月的,若我寻到了他们,便会托人带口信回来,若是没寻到,我还要回来住着继续找的。”
“姑苏啊,姑苏虽然远,但也用不了三个月的,没事,房子我不往外租,哪怕你找到了你姑,住得不开心,也回来。”洪刘氏看着劳椒桂,一脸担忧的说道,之前一直没有消息,怎么忽然又听说去了姑苏,这消息只怕也未必太真,且她姑姑这么多年没和家里联系,那感情估计也淡薄得很,话一出口,有些像在挑拨人家姑侄关系,马上改口道,“姑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姑肯定待你很好,我刚刚说胡说的,你不要怕。”
劳椒桂笑着点头:“在洪婶子家住这么久了,当然知道洪婶子是好人了,说实话,我也有些怕呢,姑姑是亲的,可姑父不是啊。不过没事,他们真要不好,我就回来。”
“诶,好!”洪婶子也拼命点头,小劳到家里住了半个多月,虽早出晚归的,但家里也多了一丝烟火气,自从当家的走了,她连话都不愿和旁人说,就怕看到他们眼里的同情,小劳不一样,她看自己,就像看一个寻常长辈,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意外。
听到家人消息挺好的,省得她也孤苦伶仃一个人,难怪从早上起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洪婶子索性放下了手里的盆:“我去多做几个饼子,你路上吃,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饭要吃好了。”
劳椒桂推辞不过,带着洪婶子做好的一大摞饼子离开了扬州,她也没有想好还要不要回来这里,临走前,趁着洪婶子不注意,往她房间的桌子上丢了一锭银子,也不是不想给多一些,她一个人在家,给多了,万一露了出去,招来灾祸,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劝说甄封氏,比劳椒桂之前预想的简单多了,她想的一大串台词都没有用上,只简单说了一句,在金陵曾见过一个眉眼中间带痣的小女孩,甄封氏马上收拾东西跟着她离开了如州。
一路上话也不多,曾经也是被奴婢服侍的太太,如今拙劣的讨好着劳椒桂,只为了能寻到女儿,对于甄士隐只字不提。
劳椒桂看她那样,年纪也没多大,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更是沧桑,像是对生活没了期望,有心劝说,无从下嘴,甄封氏也是一口气憋着在,寻到了女儿还好,心中郁气散了出去,要是寻不到,只怕……
不行,这带都带出来了,一定要寻到,却也刚巧,才到金陵城,就碰到了人牙子卖人,台下守着正要拍卖的,正是英莲,甄封氏一把上前搂住英莲就哭,惹来众人注意。
劳椒桂怕冯渊和薛蟠过来,又闹出一桩血案,赶紧拉住移步遮在英莲前面,拉住人牙子:“那个姑娘是我表妹,她家可跟甄家是一个祖宗,你居然敢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