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红楼世界
林黛玉一进荣国府?劳椒桂的心狂跳起来,之前因为贾敏死亡而生的忐忑感,再次冒出了头,自己真的要看着林黛玉在荣国府一步步香消玉殒么?荣国府里面很多事情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哪怕少了个林妹妹,他们还是会走到最后的那个地步,自己的任务应该也是可以完成的吧?
劳椒桂想着,不自觉的就迈开了步子,手碰到了马车的拐角,才清醒过来,退了两步,转身离去了。
踩着马灯下车的贾琏,正好注意到了劳椒桂离去的身影,眯了眯眼睛,还是下巴冲着劳椒桂的方向点了点,询问站立在一旁的小厮:“那是谁?”
小厮踮着脚看了看:“不认识,大概是路过的吧。”
贾琏没有吭声,心想看着不像是路过的,他看得很清楚,对方是从自己马车边沿走的,好像还顺手摸了马车一把,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估摸着也就是个没见识的乡野丫头,没见过贵人,就想凑近了瞧一瞧,但靠得近了,心里又开始害怕,这才跑开了。
他怎么想的劳椒桂并不知道,劳椒桂只是忽然想起,这世界有太虚幻境,有跛脚道人赖头和尚,还有马道婆那些神神鬼鬼的,自己今天要真是混进来巡盐御史府,又该如何去跟林如海说?万一他当自己撞了邪,在胡言乱语,甚至咒他家命不好,那小命可就难保了。
能坐上巡盐御史这个位置,劳椒桂相信就没有纯良的,对上这样的人,她是一点胜算都没有,还是老老实实的另想其它法子吧。
这一拖就拖到了林黛玉被贾琏接走了,也没想出个好法子,劳椒桂甚至想化妆一番,亲自过去给林如海说上一段《红楼梦》,又怎么告诉他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根本脱不了身好么?
或者干脆装成先知,跛脚道士和赖头和尚不早就去过林家了吗?顺着他们的话再往下说说?劝林如海将黛玉接回来,父女两一齐假死遁逃,也是一个法子,怕只怕林如海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他们的那一套忠君爱国,在他们的脑子里,已经成了根深蒂固的执念,若要他假死离开朝堂,只怕是不会轻易同意。
大不了一封书信过去,将红楼里的事情简略地写给林如海?他看到林黛玉的遭遇,不会无动于衷吧?但万一动是动了,却直接从贾府那边开始动,避免了贾家的颓局,自己的任务岂不是要遭遇?
思来想去,劳椒桂反手虚着力道写了张条子,伪装了一番,找了个小孩,在林如海出官邸的时候递了过去。
那边林如海接到纸条,心跳顿时停了一瞬,上面只有一句话,且写得歪歪扭扭的,只怕初识字的小孩写的都要比这个好,写的是:“林大人忘了令爱须不闻哭声,且除父母外,外姓亲友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一生了么?”
林如海如何能不记得这个?黛玉三岁时,家中闯进来的跛脚道士和赖头和尚说的,当时还被自己打了出去,时隔多年,这事早已经被抛之脑后,如何又有人记起,翻了出来,还特意递到了自己面前?
当时觉得是他们胡诌,想混一口斋饭吃,现在再回想总觉得不对劲,但他也不至于因为一张纸条,一句话,就将已经上了船的女儿叫回来,这毫无理由,且贾家有岳母在,她定能护住黛玉的。
递出纸条后,劳椒桂在林家附近晃了一天,没看到林如海的动作,转头回去写了一封信,信中提了几件事,头一件就是,薛家闺阁是胎里热症,幼时也曾有跛脚道士和赖头和尚上门,给了叫冷香丸的方子,将四时之花研末,用四时之水和蜂蜜白糖等调和,病发时用黄柏送服。
林如海看过之后冷笑,怎的去了她家,就送了方子,到了自己家就成了要么出家要么不见外人了,继续往下看,又见那和尚道士给了方子不说,还给了一块金锁,要求随身带着,遇到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
能主管盐政,林如海的政治敏感度自然是不缺的,看到这句,马上就想到了龙案上的玉玺,别的还有什么玉?薛家姑娘以后是要进宫的,如此送方子,倒也能说得过去。
信纸展开,借着烛火再往下看去,写信之人又没有再提薛家之事了,又跳去了贾家,说如今贾家二房有子宝玉。林如海马上想起来了,他家夫人生前和他说过,二内兄的次子生下来之时,嘴里就含着一块宝玉,形如雀卵,当时自己不以为意,黛玉刚出生的时候自己又不是没有见过,哪里就能含得动玉石了?
信里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是在说什么?不对,金锁,遇到有玉的可结为婚姻!这是在指贾家的宝玉和薛家的金锁是一对,再结合白天那个纸条,写信来的人是想说,黛玉会牵连进他们的纠葛,且最后下场不好?
林如海倒吸一口凉气,手止不住地有些哆嗦,嘴上说着无稽之谈,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伸手将烛心挑了挑,好把信看得更清楚些,结果对方说完了贾家的玉,又说起什么天河边有棵什么草,被一个什么侍者浇水,多年后侍者慕凡,下界投胎,小草化为人形,跟去了下届,还说得什么,受了浇灌之恩,便用一生的泪还了给他。
愤而将信纸砸到桌子上,拳头碰到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惹来门外亲随的注意,小声地询问道:“老爷,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缓了一缓,才回道:“没事,给我打杯凉水来,要凉的,心中有些躁的慌,要压一压。”
亲随很快取来小半盏白水,递给林如海,嘴上劝道:“老爷,姑娘去了荣国府,您若是想她,便不让她走就是,她这刚走,您就想她,还要喝冷水,回头姑娘知道了,还不知如何心疼呢!”
“休要聒噪!”林如海听了脸色不是很好,摆摆手,让亲随从书房中出去,拿起信,又看了一遍,没头没脑的统共就说了这么三件事,一个是薛家小女,一个贾家宝玉,还有一个则是毫无由来的传说。
放下书信,唤来亲随:“你整日里都随我在外面走动,可有听谁说过一个坡脚道士和一个赖头和尚?”
亲随是林如海的乳兄,叫林柏,和林如海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林如海曾让他归家做点小生意,结果他觉得自己没有做生意的脑子,宁愿跟在林如海后面跑跑腿,所以林黛玉基本上也是在他跟前长大的。
现在被林如海问话,偏头想了想:“好像还真听说过,就大概半年前,就姑苏那个葫芦庙,您还记得么?隔壁有个甄姓人家的主人,被他们拐着出家了。”
“拐着出家了?”林如海皱眉,林柏跟在自己身后,谨言慎行,为什么会这么去形容一对出家人?
林柏一拍大腿:“可不是么?本来这事应该听过就算了,但是我当时总觉得有些耳熟,便多问了一嘴,结果您猜怎么着,在化甄家主人之前,他们曾去过甄家,说要化他家小女儿出家,还说他家小女儿有命无运,会累及爹娘,果然没多久小女孩就被拐子拐走了,他们又出来,带走了甄家主人,害得他家妇人在家哭瞎了眼。”
说着,摇摇头,义愤填膺道:“要我说,那和尚道士是真会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提前就算到了甄家姑娘有一劫,偏又不说明了,现在人家小姑娘被拐,流落天涯不说,他们还拐走了甄家主力,徒留一个妇人在娘家,能讨到什么好生活?”
“我也是听完之后过了许久才想起来,他们也曾经到咱家来过,当时被您和夫人撵了出去,结果夫人早死,真是……哎!”林柏有些感慨,如果当初知道这些,也许就能避开夫人的死结,省得只留了老爷和姑娘。
“行,我知道了。”林如海有气无力的挥挥手,他没办法说,对方当时所说的并不是夫人,而是黛玉,还未感叹完,林如海坐直了身子,盯着林柏,“柏哥,你,你速速派人,去将姑娘栏回来,就说我病了,命不久矣,需要她回来侍疾。”
林柏看看他家老爷,脸色是有些不好,但也不至于他说的那般严重:“老爷,你就算想姑娘回来,也没必要咒自己,换个理由不行么?”
“不行,就用这个理由,从今天开始林家非重大事件,不接待外客,至于我,非公务,也不会再出门,你赶紧去吧!”林如海再次催促。
抬头确定林如海的身体没有大事,林柏才领命出了门,抖搂开手中的信纸,伸到烛火上想直接烧掉,又念起思念故去的亲友,都是通过焚烧的方式去祭奠,索性撕碎了信纸,泡进了茶盏中,混着茶水,一点一点散开成为纸絮,再也拼接不起来,林如海才不似过往那样注意仪态,而是摊到了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