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河神
牟仁忽然内心一动。
“等等，河神？”
“是的，河神大人。”
“村外那条河流吗？”
“不错，掌管沉河村前面那条河流的神灵，他的身体有房子那么大。”
“那献祭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村子每三年要向河神大人献祭一个女人，才能获得未来三年的丰收。”
“那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而已，当不得真。”
牟仁嗤之以鼻，他虽是喜欢黄老之术，但也是知道，这个说法多半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捏造的。
但老者一脸笃定的表情，肯定的告诉牟仁。
“是真的，我们沉河村世代供奉河神大人，基本上很少会遇到干旱和洪水，比外面的村子可是要强千万倍。”
“干旱和洪水是自然的原因，怎么能和鬼神扯上关系呢？况且每三年一献祭，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牟仁对于这种愚昧的思想很不理解。
“后生，对于农民来说，有时候命根本就不是命，比地里生长的野草都不如。”
“人命如草芥，那只是书上那些腐臭之人渲染的罢了。
佛说众生平等，任何人，生下来都应该有生存和被生存的权力。”
牟仁不耻与那人献祭，更痛恨践踏女人地位之人。
他出生就生活在牟府，虽身份尊贵，但娘亲从小就教导他要善待周边的人。
他也是这样做的。
然而老者仿佛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歪论。
先辈们告诉他，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做了人下人，便要安于现状，一辈子都该做匹配自己身份的事。
所以他微带嘲讽的哼了一声。
“是吗？可是外面的世界，洪涝和干旱，天灾与人祸横行，每年横死者不计其数，可曾有人站出来？然后高呼众生应该有被生存的权力！”
牟仁一下就被噎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没有经历过。
打小就锦衣玉食，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对于他来说，怜悯下人不过是一场茶余饭后的游戏罢了，一辈子也不会体会到下层人的苦。
古人的书有提及到的，更甚的如易子而食，每当读到这里，他内心也不过稍有同情，再暗暗的鞭笞一下当权者的无能，如此而已。
真要身临其境的话
他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做那个易子之人。
“那也不能献祭女人啊！可以献祭牛羊什么的，猪狗也行。”
老者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他也有对自己人生的遗憾，于是低声喃喃。
“在我看来，村子里的人不过是想找一个能活着的机会罢了，相比于外面的饿殍遍地，每三年献祭一个女人可就太划算了。”
将杀人当成一种买卖，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所以，你家的女人都是这样被”
老者垂首，并没有说话，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道。
“如果触怒了河神大人，他便会降下灾罚，洪水淹没整个村庄，到时候将会颗粒无收。”
牟仁内心有些堵，有心想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该反驳。
这已经是超出他能力之外的事情，或者说，这是人力不能及的事情。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暗下决心。
“老丈，洪水一定是自然环境演变所造成的结果，可以预防的，你们的村子有没有在水祭这方面做记录？”
“没有，献祭的事情如果记录下来，对河神大人来说是最大的不敬，而且我们村子很少有人会写字的。”
老者摇摇头，他依然坚信是河神在保佑沉河村的安宁。
牟仁无语，这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事实胜于雄辩，这件事情我会探查清楚的，就算真有你说的河神，我也会跟他碰一碰，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如此残害性命。”
老者听完，吓的脸色都白了，他丢开拐杖就跪倒在地上，向着河流的方向不断的祭拜，口中念念有词。
“河神大人息怒！河神大人息怒！后生不知大人本事，不知者不怪。”
牟仁根本就没防备老者会突然下跪，人一下子就懵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老者都不知道已经磕了多少个头了。
他连忙要将老者拉起来。
然而老者不管不顾，点头如捣蒜。
牟仁不好勉强，这不是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望向老者的孙子，吃完了食物后他便蹲在门后面，头埋在墙角，安静而自闭。
这是什么样的一家子啊！压抑而诡秘。
他有些后悔同意老者过来做客了。
这样气派的房子尚且如此，那村子里面那些茅草屋，还不知道有多么凄惨的故事呢。
牟仁只是喜欢猎奇，不是喜欢听惨。
生平也是第一次对一个莫须有的神灵产生憎恨。
河流，必须要下。
忽然他想起度母的话。
度母让他去河边，他第一次过去之后被女鬼上身，他以为度母说的是这个。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度母说的，应该是河神，有可能河神是让村子变成诡村的元凶。
不过，外乡人的那一拨势力寻宝而来，他们很显然不是来寻河神的。
这中间似乎有缺失的线索，目前来说还不好盲目的下结论。
目前能找到线索的地方有两个。
所以下一步的计划便是：回屋和去找怪柳，再下河去找河神。
而且老者的故事，看似凄惨，但稍一分析便会发现有诸多疑点，现在没有佐证不好定论。
这些分析说起来复杂，但也只是一念之间就产生了。
那老者兀自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直到他自己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来。
摸索着地上的拐杖，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满脸的皱纹拧成结。
如果不是苍白的皮肤和白眼珠，他都要以为这就是一个正常的农村小老头。
可惜不是。
“后生慎言，河神大人无所不在，他听得到任何人的声音。”
“河流这么远，他也能听得到吗？”牟仁顺着老者的话问。
他不再提出自己的意见，以免再次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河底有很多条暗道，暗道可以通到村子里任何有水的地方。”
“任何地方？包括田地里？”
“是的。”
“所以一旦发生洪涝，便会淹没整个村子。”
老者点了点头。
“事实就是这样。”
好吧，答案似乎很合理，但他已经不准备继续聊了，已经决定的事情没必要节外生枝。
于是牟仁提出告辞。
老者将他从出院子，诚心要求其经常来家中做客。
“小老儿我一把年纪了，就喜欢身边有个说话的人，打发无聊的时间。”
“一定一定。”
牟仁转身，身上依然只带了那把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