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我本来叫苏拉玛，白马三王说让我叫明古，说是取自东土的一首诗，“冯夷鸣鼓，女娲清歌”。
虽然我不是东土人，但怎听这这句诗里明明还有更好听的两个字，为什么不给我用呢？
大约是见他收下了我，他手下的老鼠、蝎子精都争着抢着给他送女人，只可惜他都没有收。
对此我感到很疑惑，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去。
他说：“我曾是宝生佛座前的童子，是不近女色的。”
既然不近女色，那为什么会有我呢？
直到后来有个男人过来和他赤手空拳打了一架，打完之后两人一起坐在山顶上聊天，我去给他们送了些茶水，那个男人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怒意。
在他们的话语间我偶然听到“清歌”两个字，我大概明白了。
无所谓了，反正我到这万沂山上来，又不是找他求爱的，我是来报仇的。
我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原本和父亲还有哥哥生活在一个很平静的村落，虽然清贫，但好歹生活平静。
后来听说外面战争不断，这个村子自然也是无法幸免，看着身边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带走，父亲日夜担忧，将我和我哥哥藏了起来。
那头老牛自己怕是都忘了，他是如何来我家勒索，如何害得我哥哥情急之下被抓人的官兵发现，又是如何害得我父亲心梗而死的。
从此我只能一个人生活在那个小村子里，那天那老牛又来搜刮，整个村子人心惶惶。
只是奇怪的是，他见到我之后，托起我的下颚线注视了良久……面露满意的神色。
随即带着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我没有自己决定的权利，跟着他走，不知道命运会将我带向何方。
原以为是他自己看上了我，后来才知道，他是要把我献给他的主子。
万沂山的山神，山神，呵，多么讽刺的称呼。
神为人民心中所敬仰，守护万世，他又有什么资格？
一开始他看到我时，是不想留下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出去了一趟又把我留下了。
虽然说外面的世界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但是这万沂山上的小妖精们倒是生活得极好，花团锦簇，如世外桃源一般。
可这世外桃源又是盘剥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少生命得来的呢？
我始终没有忘记，我要杀他。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杀他，哪怕是他的枕边人。
他白天和一群小喽啰们喝酒吃肉，晚上大多数时间都在打坐，且警觉性很强，有一丝危险靠近都很容易觉察到。
就比如有一次他打坐入定，身边好几个手下来找他，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时其中一个小喽啰拿出匕首，要刺死他，匕首刚出鞘的一刻，那小妖精就死了。
他成了这个地方的山神之后倒是对这一带收敛了很多，也没有叫他的手下去这附近盘剥人了，而是让他们去更远的地方。
用他的话说就是：“这个地方我罩着的，其他地方我管不着。”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有能力保护这里，对此我有了几分理解为什么封他为山神。
可是我的仇呢？该怎么办？
我没有忘记仇恨，可杀不了他，也放不过我自己。
我永远忘不了我的父亲是如何在那头老牛的脚下磕头求饶却求不来他的半点宽恕，也忘不了我那至今不知所踪的哥哥。
大约是因为我的缘故，那头老牛在白马三王一众小喽啰逐渐成了一把手，他有一个女儿经常被他送来给我作伴，小女孩十几岁的年纪，出落得亭亭玉立。
见到她第一面起，我就天天给白马三王吹枕头风让他把那女孩许配给那只蝎子精。
又不断跟他讲那老牛现在在山上是如何得势，今天抢了兔子精的家，明天把山羊精给打了。
这山上啊！除了大王就是他在做主，但大王人心慈，长得又俊秀，山上一众小喽啰不怕大王，反倒更怕他。
对了，他还到处说大王从前看上一个小仙子，都快求到人脚下了，被人一脚给踢了回来呢！
最后，在我日积月累的枕头风下，逐渐失了势，最后成了这万沂山上最末流的存在。
某一天，我再次见到他的女儿，彼时已经嫁给那只蝎子精为人妇。
见到我，她还是跪下叫我一声山神娘娘。
我原以为强行将她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蝎子精会让她崩溃，竟不想看她家中陈设，整齐划一，应有尽有，她也是红光满面。
“娘娘，我父亲死了……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离世多时了，看那样子，是被活活打死的。”女孩眼神真诚，直视着我，“不知道，如果加上我这条命，够不够还了娘娘曾经所遭受的痛楚。”
女孩说完就要拔刀自刎，被及时赶回来的蝎子精拦住了。
从前见那蝎子精一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模样，如今也休整了起来。
虽然那张脸还是让人不忍直视。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蝎子精，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了他的妻子，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说是稚子无辜。
稚子无辜？我又何辜？我的家人又何辜呢？
最后我一言不发从她家里走了出去，仰天落泪，我……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