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第一次的恐惧
黑暗中传来唯一的滴水声，一滴一滴像秒表时针，敲打着这似乎无穷无尽的安静。
蜷缩在角落里的大卫听着让人心烦气躁的水滴声，仰起头，看着那扇厚重的大门，蜷缩的身体慢慢放松。
“恭喜你，你已经打破了前苏联特工马克洛夫保持的十七小时世界记录。”
“好了，虽然知道你现在很虚弱，为了保证安全，我们还是这样谈话吧。”门口的声音听上去略轻佻，又带着一丝残忍，“别指望有谁能找到你，这里连该死的网络信号都传不出去，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很懂行业规矩的商业间谍们甚至没有问大卫任何情报方面的问题，他们知道哪怕大卫已经神志不清了，这也必然是徒劳的。
这是大卫知道的情报，自从auu主动提出深空项目合作之后，各国都有参与，反倒让商业间谍行为几乎出于停滞状态。核心技术都在苏小轻手中，大家也只能老实地排排坐等果果果食。
“那是以前。”双子座用炫耀一般的口气说道，“现在我们闲死了，最近一年多都不会有什么大行动。”
虽然只是想了一下就想通了：双子座和巨蟹座现在可能会受命于苏小轻，那么苏亦凡召唤这两个在亚洲地区算是顶级的间谍自然不算难事，把昏迷的自己丢给这两人处理。但一想到是那个生性狡诈的双子座，还有那个破坏力强大的巨蟹座，大卫已经控制得相当完美的心跳就开始超速。
双子座对这位半个同行也很佩服，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卫依然能保持清醒找到自己身上的有利条件。换成别人在这样的幽暗环境里坚持这么久，恐怕早就丧失正常神智了。
“那就好。”双子座态度变得轻松起来，“如果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美国军方想过控制苏小轻吗？”
是的，从一开始双子座和巨蟹座就没打算杀死大卫，甚至不打算把他一直囚禁在这里。
大卫曾经自诩是个略神经质的年轻人，有时候凭着自己的一些表现还经常让人感到尴尬。但这一刻大卫明白，真说起那种变态般的表演欲，自己与双子座相比还是差太多了。
自己被苏亦凡和程水馨这两个学生用非常规手段放倒了，怎么会落在双子座手里？
脚步声缓缓靠近，最终在厚重的铁门口停住。
孤独幽闭长时间会导致心理崩溃，这个全世界都有压力测试，最好成绩是现役军人，大概能坚持八个小时到十二个小时。这一关几十个小时，一方面是希望被关押的人心理崩溃，一方面也是在表示绝对没有低估被关押的人。
这是一种赤果果的警告。
听了几十个小时，缩在角落里的影子知道差不多了，自己的耐心等待应该很快有个结果。
双子座嘿笑出声道：“你总觉得自己是条毒蛇，但这条路真的不适合你。”
记忆中依稀记得最后偷袭自己的人是程水馨，用了什么手段不清楚。此时的大卫经过了几十个小时的缜密思考，已经在脑内做出了许多假设。
当然，巴结苏小轻还是可以有的，因为很可能有用。
大卫感觉到了门外双子座的沉默，两个聪明的年轻人之间或许不用更多语言碰撞。
双子座在门口啧啧感慨：“我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呢，现在看来还是要走偶像路线了？”
这种让人压抑的气氛中，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呼吸穿插在水滴声中，表示着这黑暗的环境中仍有一个生命在存活。
“我们的计划肯定与苏小姐无关。”双子座一点机会都不给大卫，看似承认其实一点都不承认，“你的计划太危险，所以直到现在都没人愿意营救你。”
所谓的情绪控制在自己能解决问题时都是完美的，现在这种不可控情况下就屁用没有了。
“你们有这么无聊吗？”大卫一点都不担心地再反问回去，“我一直以为auu的人时间都很宝贵。”
双子座讥笑道：“别装得那么可怜，大家谁不知道谁？”
墙角的黑影咳嗽了一声没说话，仿佛说话也是一件需要浑身力气的事一样。
听到这个问题，大卫苦笑了一下。
可以说是苏小轻造就了这些商业间谍们的难得的闲暇时光，至少在深空项目完成之前，大部分人都不会再继续勾心斗角。
门口的声音冷笑一声：“还听得出我是谁，精神状态很好嘛。”
大卫也没有问双子座自己会被关到什么时候，他重新让身体蜷缩起来，在臭气四溢的黑暗房间里进入半休眠状态，他知道自己应该不会被处理掉了。
果然，没多久之后，有遥远的脚步声慢慢传来。哪怕浑身毫无力气，角落里的人还是知道这样的脚步声应该属于一个身高体长的人，对方的骨骼很粗壮，整个人身上的体脂率非常低。
大卫忍不住心跳加速，也忍不住让自己蜷缩的身体瑟瑟发抖。
这样的脚步声属于谁也不用继续猜测了，答案就在心中。
“如果没有信任，那的确谈不上合作。”大卫说，“超过七十二小时联系不上我，赵玄这条线就不会再联系我。”
“auu闲下来，你们会闲吗？”大卫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别告诉我你没有自己的计划。”
“中文……那么好……别用……翻译腔……”
“这么确定我们有要求？”双子座以戏谑的口吻反问道，“留你活口只是找乐子而已。”
没有尊严地死去这种事很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间谍特工身上，但显然不适合现在的大卫。
“没有几个人……能忘记……双子座的声音……”
角落里的影子蜷缩着一动不动，这几十个小时里没有吃的也没有任何养分补给，身体早已虚弱得不成样子。房间里唯一的能量来源就是那一滴滴的水滴，它们从高处跌落，可以滋润干咳的嘴唇，也能缓解体内水分缺失带来的各种痛苦。
这个人此时正用一种最让人看不起的方式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两腿弯曲并拢，整个人简直像被人欺负的窝囊废，除了呼吸没有任何动作。
“的确如此，那么你们有什么要求？”
黑影虚弱地喘息了一下，呼吸比刚才急促不少，憋了半晌，终于说出了几十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
“但是我对你们来说还有用。”大卫冷静地表达自己的态度，“既然我已经破掉世界纪录，不如给我点奖励，说说为什么？”
双子座年轻，有活力，敢于轻佻地表态，所以最终是他来接触大卫。
巨蟹座和双子座两个人在这里，只是为了恐吓一下自己。
可惜佩服不能成为双子座纵容大卫的借口，他站在铁门外，用比对方更冷酷的声音说道：“美国的华裔商人就算联合起来，对欧洲影响也很有限，我们不关心这种事。”
但是同样也是这该死的水滴声，让人无法集中精神，偶尔这些水滴还会停止滴落，让本来已经适应了不间断声音的感觉变得一下子又陌生起来。
自从妮尔事件之后，auu大概摸清楚了苏小轻的脾性，一方面换血干掉了一批涉及到艾伯特中层，一方面让双子座和巨蟹座配合苏小轻。巨蟹座因为配合了艾伯特，现在算是戴罪立功的状态，所以态度比双子座慎重不少。
没有任何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站在门外的人是双子座。
大卫沉默了片刻，他感觉到门外的双子座也在沉默，仿佛是在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大卫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他身上有太多千丝万缕的线悬停着，一旦断了，很多戏没法唱下去。
在几十个小时之前，曾经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过，然后自己就因为太过大意被袭击了，这简直是一生中难以忘怀的耻辱。
这是自从踏入这个行业以来，青年首次真切地感觉到恐惧的存在。
时间究竟经过了多久？黑暗中的身影也不是很清楚，在这些水滴声中已经数过了至少数十个小时，还不算体力不支昏迷过去的时间。
拷问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换来任何有用的情报，尤其是对于大卫这种人而言。
“跟我的工作无关就可以。”
唯有现在这个结果，大卫真心无法接受。
不分昼夜的幽闭环境里直接关数十个小时，这待遇简直是现在各国特种部队现役王牌队员都不曾有过的级别。
“欧洲也在头疼华商入侵的事吧？”大卫完全无视了双子座的冷漠，有点嘲讽地反问道，“这场戏刚刚开场，你们不想看下去吗？”
经过了这样的事之后，大卫已经明白了那个给自己的警告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auu给我们的。”
囚禁大卫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在你离开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大卫这一次沉默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不久之后声音恢复了平时的稳定平静，一点都不像刚才那么虚弱。
双子座问过了自己想要的，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双子座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大卫其实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