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69
有那么一瞬间, 安室透宁可自己看见的是鬼魂。
毕竟现在的景色看起来真的非常适合发生灵异事件，而不是看见应该在旅馆睡觉的国中女生站在自己身后，正满脸状况外的抱怨自己看她的眼神像见了鬼。
“你——”
安室透忽然住了口, 忽然意识到另一件可怕的事情——在对方触碰自己之前, 无论是他还是绿川, 都没有察觉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事情似乎从出乎意料的方向变得可怕起来。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意识到他们在怀疑什么的玩家也沉默了。
世界观不同的烦恼就在这里。
如果是在意大利mafia的场合, 对面的人恐怕早就已经不顾一切的开始对这边进行火力洗地，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指挥没有幻术抗体的家族成员撤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大家都有点尴尬的僵持。
玩家有些郁闷的呼出一口气。
她振作精神, 告诉自己不要和这些不知道世界真相的普通人计较，试图再次和安室透搭话。
但在她开口之前，这个所有人一言不发、只有隐约风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存在的荒山野岭里，突兀的响起了第三种声音。
像是有人因为恐惧而后退、接着踩在干枯的草叶上，已经没有水分的叶子碎裂发出的声音。
几乎在下一秒, 第四种声音沉闷的炸开。
从安室透手中响起的枪声带来了第五种声音——子弹穿过□□后人类发出的惨叫声。
在距离他们并不算远的、靠近山崖的空气里。
头目：“！！”
骤然变化的脸色已经足够说明某些事情, 完全不需要说明, 绿川便立刻朝那个方向接连开了两枪。
先浮现在空气中的是伤口，接着是古老的电视机接受不到信号时一般奇怪的雪花屏，最后在安室透和绿川惊讶又警惕的目光中，浮现了一个穿着带凸点的绿色连体衣、带着奇怪头盔、拥有三道枪伤的人类。
“……这是, 什么？”
绿川喃喃问道。
尽管为什么这个无法设置狙击点的深山里会有突然响起的枪声的原因已经找到, 但总觉得真相似乎带出了更大的疑惑。
“要说的话，是光学意义上的迷彩服。”
玩家说道。
她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觉得由此完全能倒推得出，对方的审美十年如一日的差。
“就像拍电影时制造隐身效果的绿幕……大概是那样。”
“不, 我一点都不想懂。”
安室透沉着脸说道。
对方突然反水以及自信膨胀的原因已经找到了, 不过他还是比较希望头目是纯粹的蠢。
现在的□□科技已经发达到这种地步了吗！
“真糟糕。”就算如此, 他们的视野里还是一片暗沉沉的夜色，绿川不禁放轻声音，“根本不知道周围还藏着多少隐形人。”
也许是在等待首领下达命令，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那些隐形人并没有在被发现后开始射击，但这种平静给人的心理压力无疑更大。
没想到底牌居然会被看破的头目脸色非常的难看，不过缓了缓，他又很快平静下来，露出一个愤怒到狰狞扭曲的笑脸。
“我改主意了，你们别想带走一点资料。”他恶狠狠的说道，“你们就都死在这里吧。派出来的成员死了，这样组织才会更认真的考虑我的要求！”
“真遗憾。”
在这种紧急的时候，绿川居然微笑起来，他的语气非常诚恳，甚至称得上循循善诱。
“我们不过是没有代号的底层人员而已……组织应该不会为我们的死兴师动众。”
该怎么说呢？
因为情报导致的错误，组织压根没有把这个团伙的勒索放在心上，否则就算看在这个光学迷彩衣的份上，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刚加入组织不就得外围成员过来。
上面大概也没有预料到，派出来的两个卧底居然会死在同一个黑衣组织看来完全不值一提的任务里面。
绿川微微垂下眼帘，肩膀放松的垂下去，看起来简直像完全放弃了抵抗的模样。
但是下一秒，他和安室透同时举起了枪。
甚至没有任何外人能看得出来的沟通、亦或者完全不需要沟通，两个人便已经划分了属于自己的方向，毫不犹豫的对以自己为中心的半圆进行不间断的扫射。
“啊——！”
他们举枪的动作毫无征兆，其中某一个隐藏了身形的人躲闪不及，被射伤手臂。
尽管身上的光学迷彩没有像已经没了气息的同事那样失效，但是流出的血迹已经明明白白的彰显了方位。
头目得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气急败坏的抬起手，刚准备下达命令，让手下杀掉这两个居然还有胆子反抗自己的人，又被打断了——
“按照我的经验来说……还剩下三个人，对不对？”完全被忽略了、甚至被绿川有意无意挡在身后的玩家，忽然开口，“你们资金不足——而且那个家伙是个小气鬼。”
头目的眼神顿时钢针似的扎在女孩身上，没用半秒时间，又转而扎在她的脸上。
贪婪黏腻的神情，像是融化在泥土里的冰淇淋一样，缓慢地在他脸上流淌出来。
“……你现在的眼神比刚才还要过分。”
玩家说道。
被对方指责的安室透扯开一个略显可怕的笑容。
“是吗？”
显而易见，自觉一天之内被国中生愚弄了两次的卧底先生，心态有点点失衡了。
她又看向绿川。
猫眼青年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有些为难，犹豫着问道：“……你有办法离开吗？”
女孩困惑的眨了下眼睛。
“为什么要离开？”她拉开自己足足三页的幻术技能树，歪头朝绿川微微一笑，“这个任务不完成的话会被惩罚的吧？”
她缓缓抬手，柔软的指尖在空气中划过。
“等等——！”
头目几乎嘶吼着发出声音，他用力扯下耳朵里某个小巧的接收器，又用力的按下了某个键。
刺耳的电流声爆开了一瞬。
“幻术师。”
头目握在手里的接收器发出分不出男女、听不出情绪的合成电声。但他会出现，已经是暴露了某种态度。
“意大利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您才对。”
女孩脸上浮现彬彬有礼的笑容，说话的口吻也满是公式化的温和平静，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询问道，
“在这个时刻，您又是基于什么立场，和这个国家的□□进行了商业合作呢？”
“……与你无关。”
带着沙沙电流声的合成音才说完这句话，女孩便微笑着抬手，啪的打了个响指。
更加巨大的电流声夹杂着惨白的电流光，轰然响起。
三个穿着款式奇怪而且非常丑的光学迷彩衣的男人，带着电线短路的焦糊气味，倒在地上。
正和她刚才说的一样，没有暴露位置的，不超过三个。
“基于阁下拒不合作的态度，暂且认定为是对……”才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像终于发现自己在干什么，女孩脸上温和的微笑毫无征兆的凝固，然后裂了。
绿川眼睁睁的看着她脸上类似于羞恼的情绪一闪而过。
“……”
玩家面无表情的停顿了两秒。
她痛苦的发现自己最近的存档是在旅馆的房间看见安室透和绿川两个人鬼鬼祟祟离开的背影的时候。
救命。
不走这边的剧情的话会失去一张新地图，读档回去的话又表示要重新再走一遍——
还得想主意避开对话。
在这种关键时刻，玩家忽然响起了潜行类游戏诞生以来从未令玩家失望的信条：
只要杀了所有看见我的人，就是最完美的暗杀。
冰冷的靛青色火焰照亮了所有人的视野。
平静的地面震动、碎裂，来自地壳深处的岩浆带着炙热的光芒，毫无道理的涌出来，淹没了视野里所见的每一寸土地。
“——！”合成电音里错觉般的混进了孩童稚嫩的嗓音，带着撕心裂肺的肉痛，“你疯了吗？！”
这是安室透，或者说降谷零，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比黑衣组织要更加深层的世界另一面。
甚至无关红方与黑方的立场。
只是纯粹的，区别于普通人，像是幻想的世界里才应该存在的东西。
惨叫声。
哀嚎声。
岩浆淹没了他的小腿，但只有一点微风，像是幻觉。
耳边惨叫声渐渐平息，靛青的火焰仍在燃烧，光怪陆离的幻觉却已经落下帷幕。
操纵一切的魔女回头，干净的眼睛看向他，眉眼在扭曲晦涩的光线中彰显出另一种令人恐惧的魅力。
“不好意思。”
她收拢了双手，靛青的火焰便也熄灭了。
一切归于平静。
完好无损的安室透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绿川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要镇定许多，他还能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那，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还活着……”
他低声道，莫名的松了口气。
明明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头目刚才在地面裂开的时候就慌不择路的逃窜了过来，只是一路上先被藤蔓掐住了脖子，又被冰块用力砸了几下头，现在只能像只野狗一样狼狈的趴在女孩脚下喘息。
“我们中间有不守规矩的人，才会导致今天的事。”
玩家踩着头目的胸口，弯腰摘下他领口的领结，举到正前方。
"威尔帝阁下。"
能威胁到这个疯狂科学家的人并不多，零散几个名字在脑海里迅速转了一圈，玩家唇边染上一点冰凉的笑意。
"——reborn 先生向您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