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chapter12
司机话很多,一路上问东问西,两人都有一下没一下地回话。
直到他第三次拐弯绕路的时候,饶恕靠在后座背垫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后视镜,用洵市本地话说了一句:“师傅,走错路了。”
司机给吓得一激灵,讪笑一声,连忙说看错导航了,立马拐了回去。
到小巷子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饶恕随意地垮着包,打开手电筒照路。洵市前上午下过一场雨,地上泥巴还没干透,一踩一个脚印坑。
谢时故抱臂靠墙,目光淡然地看他敲门,出声问:“这是你在洵市的家?”
饶恕捏了捏鼻梁,低着声回了他:“嗯。”
里头没回应。
饶恕不耐烦地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反应。
他都准备撬门了,结果门“砰”地一声弹开了。一个黄毛小弟边推开门边嚎:“他妈的谁…”
突然,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谢时故看着脸上明晃晃写了“我操”两个字的黄毛,有预感地后退一步。
接着他就看见黄毛眼里倏地一下溢满了泪,“嗷”地一声叫出来,猛然扑向饶恕。
“啊!!!”
“这他妈不是我那抛儿弃子的恕爹吗?!”
“你果然是爱我的!呜呜我他妈想死你了!!!”
谢时故:“……”
饶恕:“……”
饶恕嫌弃地把他甩在一边,拍了拍衣服,直接进了屋。
黄毛习惯了饶恕这样,嘻嘻一笑也不难过。
他站在门口,圆溜溜的眼睛瞅着谢时故一脸好奇。谢时故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语调清冷疏离地介绍自己:“谢时故。”
过会,他补充:“算是饶恕朋友。”
饶恕闻言回头朝他扬了扬下巴,说:“我睡沙发,你住主卧。”
“衣服我给你放浴室了。”
等谢时故耷拉着眼皮子进浴室后,小黄毛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我靠,恕哥,你去哪认识的这…这种…”他歪着头想了半天,挤出个形容词,“…这种高岭之花?”
突然他话音一转,声音压低,神神秘秘地问:“我操不是吧,恕哥你他妈堕落了!”
饶恕不明所以地睨去:“你在放什么狗屁?”
黄毛以为自己猜出了什么秘密,凑近盯着他高挺优越的鼻梁骨:“你是不是沦落到美色侍人了?可以啊恕哥你发达了,给兄弟介绍介绍路子啊!”
饶恕:“……”
他被黄毛气无语了。
他一巴掌挥上黄毛脑袋打得人捂头闷哼一声,咬着牙硬挤出两个字的评价:“傻逼。”
又一脚把他踹进了次卧,对他说了句:“上次天台打电话你还骂人家来着,你再多说爷就一刀子劈了你。”
黄毛委屈巴巴地嗷了声,滚回房间睡觉。
饶恕慢慢冷静下来,坐在这不大的客厅里冷眼看着所有事物。
他一动不动,眼神从餐桌上的碗碟挪到沙发上随处可见的皮带。
饶恕嗤笑一声,闭眼养神。
“哐”地一声,谢时故拉开浴室闸门。
谢时故身形修长清瘦,饶恕的黑t恤穿在他身上宽松好看。
他仰天叹了口气,走到饶恕面前。
饶恕睁眼,瞥了眼谢时故随便套的一件灰色休闲短裤,勾唇问:“怎么样?”
谢时故停住擦头发的动作,满眼疑惑:“?”
饶恕眼神懒懒地往上挪,和他对视:“内裤,是不是大了?”
谢时故:“。”
他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谢时故忍着没动手,白了他一眼径直进房,给季月子打电话。
那边还没睡,没几秒就通了电话。
谢时故下意识放柔声音:“妈,怎么还没睡?”
季月子温柔的声音通过手机徐徐传来:“在追剧。”
谢时故坐在床上看向窗外,眼神放空,低声问:“爸呢?”
季月子顿了两秒,缓缓接上话:“在书房。”过了会,她又说:“放心吧,我跟你爸说了,你去外公家了。”
谢时故反应过来低笑一声:“谢谢妈。”
两人聊了一会,谢时故这边准备挂电话了,季月子突然叫住他:
“阿故,对不起,妈妈没能给你争取到走读的机会。其实爸爸在家里最爱的就是你,只是他…”
谢时故瞬时想起来昨晚的事,眼神冰冷。他深呼一口气,打断季月子的话:“只是他对我要求太高了。我知道,妈,我都知道。”
季月子沉默了,谢时故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挂了,妈。晚安。”
挂断电话,谢时故憋得难受,从嘴角逸出一个低声有力的“操”。
他拉起被子,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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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市气候偏干燥,半夜谢时故睡得口渴,推开房门去摸水喝。
他耷拉着眼皮子打开冰箱,迷茫地拿起一瓶被喝了一半的可乐。
“我这有水。”
突然饶恕低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他顿住,往左边看去。
饶恕随意穿了件短袖,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头发被风吹乱了也不在意,朝谢时故扬了扬下巴。指间一点猩红忽明忽暗,缭绕的烟雾还未成型就被吹散。
浑身散发着颓劲。
谢时故不疾不徐地朝他走去。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谢时故接过饶恕递来的水,仰头喝了一口,爽得直眯眼。
饶恕把烟灰点掉,淡淡地回他:“在想以前的事。”
没等谢时故再问,饶恕缓缓开了口:
“知道为什么我要转学吗?”
“因为我爸妈很早之前就离婚了,法院把我判给了我妈。”
莫名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谢时故心头,他转头看向饶恕。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晚的饶恕有些脆弱感。
像匹淋了雨的狼。
“我妈,在不久前交了个男朋友。她魂直接丢了,说什么都要跟那男人走,所以逼我转学籍跟着去了申市。”
谢时故顿住,难怪饶恕高一没读完就去了那。他下意识接话:“你见过那人吗?”
“没有,也不重要。”
“当年我爸趁我妈失恋没多久,抓紧机会把她追到了手。”
饶恕手指蓦然收紧,掐皱了烟纸。
“结婚后我爸立马翻脸,对我妈又打又骂。那时候我还小,护不住她。我妈就被打得满身青紫,哭到街坊邻居都来劝。”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俩后来会离婚。”
“…也是为什么我妈连带着我一起恨。”
这话惊得谢时故猛一抬眸,错愕得半天接不上话。
饶恕没什么表情地陈述着事实,面色漠然地指了指自己:“因为我流着那个畜牲的血。”
谢时故嗓子又有些干涩起来,半天他才开口:“为什么喜欢抽烟?”
饶恕闻言一怔,低眸看着快要燃尽的烟。声音低到谢时故甚至以为是幻觉:“我爸抽烟。后来我大了点,他每次打我的时候身上都裹着一股烟味。”
他闭眼仰头,嗓子低哑,补了句:“时间久了,我也就记住这个味道了。”
没两秒,饶恕扭过头来看他。
他单手插兜,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狭长的眼睛,恢复了往日里乖戾不羁的样子。
就像,刚刚短暂的人设崩塌只是假象。
饶恕低头把烟碾灭。
他伸长手臂拍了拍谢时故的脑袋,说:“睡觉。”
谢时故回过神来,低斥一声:“你摸狗呢?”
饶恕脚步一顿。
他回头勾了勾嘴角,纠正他:“是拍猫。”
谢时故:“……”
饶恕进房之后,谢时故才慢悠悠往房间走。他脑子不断回想起刚刚饶恕背靠着墙,冷静诉说过去的样子。
忽然一下,谢时故轻吸一口气。
他低头看着疼得手软的掌心,抬手摸了摸连带一片都疼的心脏。
谢时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心想,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