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chapter2
雨幕里两人像是在对峙。
几分钟过去饶恕快要没了耐心,抬手按响了车喇叭。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惊醒了被回忆干扰的谢时故。
饶恕的意思是,上车。
谢时故垂眼走向车门,懒得矫情。
“砰”
车门被重重关上。
谢时故一点也不心疼饶恕的车,也没管他听见这声会有什么反应。
“我新买的车。”饶恕掐了掐鼻骨,有些烦闷,把领带扯了下来。
“噢。”谢时故自顾自地擦着裤脚,敷衍地回答他。
“…老子现在很穷,你能不能悠着点?”饶恕抬眸看后视镜里动作不停的谢时故,听见他冷笑一声。
谢时故把湿巾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丢去一颗炸/弹:
“是吗?看来我爸对你也不是很好。”
气氛瞬时凝固。
饶恕眼里显而易见地多了些怒意,沉默几秒后他舌头抵牙忍住脾气,拉手刹开车。
夜雨路上慢行,饶恕瞄了好几次后视镜,顺手关了冷空调。
谢时故懒散地靠在车座上,闭眼养神,听见饶恕的动静他缓缓睁开眼。
“沉阳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他看着后视镜里眉骨硬朗的饶恕,语气有些冷淡。
“半年前局子从申市的小虾身上摸到了大鱼苗头,沉阳接了任务,换了身份来芜市卧底。原本他几天前给我发来了信息,让大家都做好收网的准备。”饶恕顿了顿,声音格外低沉,“谁也没想到最后一天他上头狡猾临时变卦,沉阳扑了空,被发现了真实身份。”
谢时故没接话,沉默好一会。
“那现在怎么办?”
饶恕趁着红灯拆了条口香糖,闻言他勾起嘴角:“怎么?担心我?”
“……”
“想多了。”
饶恕看他脸色不好也及时收敛住,正经回他:“那边因为这事崩很紧,对我们太警惕了,队里干脆放我大半个月的假。”
还没等谢时故再说话,饶恕先发制人,眼里寒意凝聚,嘴上却问得轻飘飘:“当年你去哪了?”
谢时故怔住,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趁着眼前有些模糊回了话:“德国。我申了三年交换项目,去慕尼黑进修了一段时间。”
德国,慕尼黑。
饶恕自嘲一笑,握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直到抓得有些疼才慢慢松开。
“德国也好。”
谢时故刻意忽略掉饶恕语气里的落寞,刚准备闭眼就听见他问:“能借宿吗?”
谢时故略带疑惑地望过去,见面没捅他两刀已经算是看法律面子了。
这会哪来的脸?
“不…”
后头的“能”字还没说出来,饶恕就打断了话,悠悠解释说:“我现在身份特殊,怕芜市酒店不安全。当然,你要真不愿意也行。”
操。
以退为进、装可怜。
饶恕去哪学来的茶艺?
谢时故深吸一口气,回他:“行啊。当为保护警犬安全出一份力。”
“。”
犬就犬吧。
饶恕开车很稳,没多久就到了谢时故的单身公寓。
找好车位停了车,谢时故先行下了车,迈着长腿自顾自地往楼上走。饶恕理了理西装,不疾不徐地跟在后头。
到了家里,谢时故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找了双崭新的客用拖鞋扔在地上。
“啪”地一声,听得刚刚站定的饶恕眼皮猛地一跳。
他低下头瞥了眼白色的软拖鞋,边脱衣服边试探:“新拖鞋。没对象?”
谢时故右腿架在左腿上,露出一小截黑袜,浑身矜贵气质十分迷人。他喝了口热水,摸到手腕开始卸表,眼睛斜睨去。
“有啊,藏外头了。”
饶恕眼色一沉,即便明白了这是玩笑话,但听了就是不爽。
谢时故看到他的脸色,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快感,他不紧不慢地笑说:“骗你的,我怕和当年一样的下场。”
饶恕弯腰的动作瞬间僵住,只觉得指尖发麻。
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谢时故太懂怎么捅饶恕刀子了,他笑得斯文温良却能说出最残忍的话,狠着心把两个人都吊在了万米悬崖上。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谢时故不想管饶恕的想法,他指了指浴室,轻声说:“去洗澡。”
“呵。”饶恕笑出声,站直了身子,听不出什么情绪,“行。”
说完他一边解皮带一边往浴室走,衬衫裤子就这样落了一路。
谢时故:“……”
他捏了捏鼻梁,弯腰捡起衣服丢了洗衣房。转身走进书房拿出了一堆资料,直接坐在客厅地上研究。
正看得沉浸,谢时故听见脑袋上方一道低哑的男声传来:
“沙发比你身体还金贵?”
谢时故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饶恕下半身就随意地裹了条白浴巾,他裸着上半身露出紧实精瘦的腹肌,头发上未干的水珠从脖颈往下流,沿着流畅的腹肌线渐隐入被浴巾遮住的部位。
“……”
饶恕敏锐地捕捉到了谢时故避开的眼神,放松身体往沙发一坐,长臂搭在沙发背上。低笑一声,声音诱人。
“怎么,喜欢?”
“我对暴露癖没兴趣。”谢时故推了推眼镜,把资料甩在桌上,嗓音泠清,“肩膀上的疤哪来的?”
饶恕闻言低头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解释:“左肩这个枪疤,是入行第二年在国界缅阳山里追的那个畜牲被逼急了,边跑边给我送枪子,不小心被打到的。右肩这个…应该是刀疤,不记得怎么来的了。”
他顿住,边擦头发边问:“这好像只有一间房。”
谢时故懂了他的意思,差点笑出声。
两人关系都这样了,还想睡他呢?
谢时故敛眸考虑了几秒,对饶恕说:“今晚你睡房里,我睡沙发。”
饶恕:“?”
谢时故:“没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
饶恕默了默。
客人。
也是,是外人了。
他妥协地朝谢时故房间里走,没看见后头谢时故难受皱眉的模样。
客厅里独留谢时故一人,他突然对自己有些恶心。
千不该万不该对饶恕心软。
时钟的针慢慢指向12点,小区里夜深人静。
谢时故没睡,疼得睡不着。
他缩着腿窝在沙发里,两只手用力压胃,嘴疼得发白。脸上的汗越来越多,顺着耳朵往下坠。谢时故咬着下嘴唇,抑制自己的闷哼声,不想吵醒里头睡觉的人。
忍了很久痛感都没消散,谢时故狼狈地坐起来,弯腰扶墙一点点挪动,摸到了药箱。
“啪”,客厅灯亮。
正要找药的谢时故停住动作,脸色苍白地往面色难看的饶恕看去。
饶恕头发潦草,穿着条衣柜里随便翻出来的灰裤子,赤脚走来。
“没吃饭?”
谢时故轻“嗯”了一声。
细密的眼睫颤动,光影拓在眼下显得他多了几分柔软。
饶恕从厨房热水壶倒杯水送来,看他吃完了药。他蹲下,直视谢时故。
“你胃疼喜欢扛着这点倒是十年没变。”语气里里外外透露出“我很生气。”
谢时故发丝耷拉在眉头,他抬眸朝饶恕看去,只觉饶恕眼里压抑了很多不知名的情绪。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急效药就是有用。
饶恕看他这模样转身往厨房走,谢时故立马知道饶恕要做什么。
“冰箱空的。”
饶恕停住脚步,进房里掏出几件衣服扔在了沙发上,冷声说:“穿上!”
谢时故眼里有些意外,但还是把衣服拖来不紧不慢地换衣服。
“出去吃东西。”
车外景色不断后退,路灯被车速拉成了几条连起来的光线。
饶恕沉了口气,往左打方向盘。
一片昏暗中,谢时故看向方向盘上那只带了几道细长不明显疤痕的手,突然觉得它很性感。
以前总有人夸他的手骨节分明、瓷白如玉,是双该操手术刀的手。
是那些人没见过饶恕。
倏然饶恕踩了刹车。
到地方了。
谢时故推开门跟着饶恕走进了弯弯绕绕的小巷,进了一家破旧的小吃店。
“这是哪?”
“沉阳以前给我推荐的店,说这家的馄饨和明河中学门口的馄饨味道很像。”
这话像是开了闸,谢时故脑中渐渐涌入一些尘封多年的回忆。他手指轻蜷,试图遮住手掌心那密密麻麻如蚁噬般的疼。
“婆婆,来两碗大份馄饨。一份不要香菜!”
“好嘞,娃子等会!”
谢时故凉凉地望去,虽然饶恕没什么表现,但他感受到了饶恕的开心。
夜风迎面而来,谢时故眼睛有些发酸。
他仰头看天,心里又把锋利的刀拿了出来,擦得锃亮。
店主没过多久就上了第一碗馄饨,谢时故叫住了准备送第二碗的店主,嗓音清冽如山泉:“婆婆,放香菜。”
饶恕愣住,看着飘着香菜碎的馄饨上了桌。
谢时故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吹凉,忍着恶心吃了一颗裹了香菜叶的馄饨。
“我记得你不吃香菜。”
谢时故放下勺子,掀起眼皮子看向对面怔怔的饶恕,残酷地说:
“可是饶恕。”
“人是会变的。”
对面那个在枪林弹雨里稳如老狗的男人,因为一句话蓦然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