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亲密的司机
“你把车停在哪里了”王魁露出谦虚的微笑，向来人打起了招呼。
“前面巷口那里，”宗强翘起一只手的大拇指，朝肩膀后面指了指，“我有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四点钟得回到公司。”
“你好，张顺说你有些话想”
“是的，是的。”宗强马上接嘴道，“我不知道这些话重不重要，可能不重要，警察也没有找我问过话。我只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知道吧？我也并没有否认这是自杀，你懂得，”他继续说道，“我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弄清楚，请来杯茶，谢谢。”他冲那名服务员高声叫道。服务员面无表情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脸上并没有因宗强的帅气外表表现出任何情绪。
“好的，你想说什么呢？”王魁问。
“我一直都是她的司机，知道吧？我们公司跟他们公司签了合同，然后她从好几个人中间选中了我。”
“你跟她关系很好吧？”
“是啊，我们关系很不错。”宗强回答，“我们，不能说亲密吧，嗯，还是有点儿亲密。我们是好朋友，我们的关系不是简单的司机和客户。”
“真的？那是什么关系呢？”
“不是啦，不是那种关系。”宗强嘿嘿一笑，回答道：“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啦。”
宗强说这话的语气，让王魁觉得他对别人的误会一点儿都没有生气，似乎还非常享受。
宗强接着说道：“我给她当了一年司机，我们聊了很多，你知道我觉得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我们的家庭都有点儿问题，所以我能理解她，她常常说她非常羡慕我，她说‘尽管非常复杂，但是你知道自己的来历，而我’，而且她在我生日的那天，送了我一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一件梅亦泉亲手做的外套。”
宗强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没有引起王魁足够的重视，感觉自己被轻视了，王魁反应平平，所以他说完这些就停了下来，盯着王魁。王魁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方显然期待他有所反应，所以他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暗暗思量，宗强究竟是话里有话还是只想表达他和覃曼尔的关系到底有多么亲密？宗强见此就继续说道：
“所以，对，她死的那天早上，应该说是前一天，我开车送她去医院看望她母亲，知道吧？她不太高兴。她一直不喜欢去看她母亲。”
“为什么？”
“因为那个老太婆他妈的非常古怪。”宗强回道，“有一次，我载着她们两个出去了一天，我记得那天应该是那老太婆的生日。他妈的真让人受不了，那个老太婆跟覃曼尔说话，每两句话中就有一句是‘宝贝，我的宝贝’。她把覃曼尔管得密不透风。真他妈的又古怪又过分，占有欲又特别强，知道吧？”
“总之，那天，对，她妈妈还在住院，所以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对吧？覃曼儿一点儿不想去看她母亲。我从没见她那么生气过。然后我告诉她，那天晚上我不能送她，因为我有事情，和同事换了班，这事也让她不太高兴。”
“然后，下面就是我想对你说的事，知道吧？”
“她从她妈妈那儿出来之后，看上去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知道吧？很安静，非常安静。好像是受到了惊吓还是怎么的？接着，她问我要了一支笔，在一张蓝色的纸上飞快地写了起来。没有跟我说话，一句话也没说，就是不停地写。”
“我开车送她去dx餐馆，因为她约了朋友在那儿吃午饭。”
“什么朋友？”
“那个朋友是”宗强皱着眉头，吧嗒吧嗒，拍了自己好几下，“那人是她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去医院看病时认识的。那女的他妈的叫什么来着？我经常开车载着她们两个，泽西？怀西？好像是这个名字，她没有家人。”
王魁想起来自己看的那篇报道，对这个女孩子着重标注了一下。
“总之，曼尔进了那家店。对，但是她只在里面待了十分钟左右，然后她一个人出来了，叫我送她回家。所以这事他妈的有点奇怪，知道吧？那个叫怀西还是什么的，没有和她一块出来。平常，要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出去的话，我们总是顺便把怀西送回去。还有，那张蓝色的纸不见了。而且回家的路上，覃曼尔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
“你还记得那张纸是什么样子吗？”
“就是蓝色的，硬质的纸。”说到这里，宗强低头看了一下表。
“还有十分钟我就得走了。”
“这么说，那是你最后一次看见覃曼尔？”
“是的。”
“听到她死了，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宗强拉了拉自己的衬衣，回答道“我他妈的都惊呆了，怎么可能还想的到什么吗？是不是？几个小时前才见过面。媒体都说是杨磊干的，因为他们在那家夜总会还是什么地方吵了一架，甚至还动了手。说实话，我也觉得可能是他，那个畜生。”
“你认识他吗？”
“我载过他俩几次。”宗强回答。
“你认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我觉得他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宗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阴阳怪气地模仿起了覃曼尔男友：“我们还需要他吗？他最好在这里等着，对吧？”宗强切换了语气骂道：“从来不跟我正面说话，他就是不懂礼貌、只知道吃白饭的废物！”
王魁小声说：“杨磊是演员。”
“他演过什么？目前为止，他只演过几个小角色。”
“覃曼尔给你的车库钥匙，你还留着吗？”
“是的。”宗强看了一眼手表，说：“那个，我得走了。”
“要是想起什么其他事，”王魁说，“比如覃曼尔去dx餐馆见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或住址，请给我打电话。”王魁撕下了一张纸，递给了宗强。
宗强接过纸，“再不走，我要迟到了。”他说了一声，便匆匆告别，向他进门时所指的那条巷子走去。
王魁结了账，回了家，他回想今天的所有谈话记录，然后开始找出杨磊的信息，大多数人认为，杨磊并未杀死他的女友，但是张顺和宗强的证词，让王魁对他产生了兴趣，他翻出了关于他的资料：
杨磊，原本只是寂寂无名一个十八线演员，后来凭借一部大受好评的文青电影拿到了奖项，然后一夜蹿红。杨磊在这部获奖的电影里，饰演了一个疯癫的乐手，这角色简直就是他自己的翻版，他演起来得心应手。杨磊在演戏前，原本就是一个组的小乐队的主唱，乐队曾经发行过一张唱片，但是其销量几乎为零，之后那支乐队就在一片讥讽中解散了。杨磊不甘心，独自一人还在圈中打拼。报道照片中的杨磊和她的混血女友一样，相貌非常不俗，哪怕是偷拍的照片，他穿得邋里邋遢，不修边幅，也一样好看。在外界看来，一对这样各自遭遇了不幸的俊男靓女走到了一切，简直就是完美的天作之合，更是自带关注：一方为另一方增加了关注度，而另一方增加的关注度又会反过来，再增加这一方的关注度，使双方的名气都与日俱增。
女友的死，使得杨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崇拜，但是也遭受了比之前多得多的流言蜚语。他毫无掩饰，把自己的脆弱完全暴露在世人面前。他说人生其实就是一个聚会，死亡不过是离开聚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举了很多晦涩难懂的佛家用语。公众一度对他的精神状况产生了怀疑，他也在女友死后住过一段时间精神病院。
根据各方面的证据，那天晚上覃曼尔离开夜总会没多久，杨磊也离开了，去享受了特殊的公关服务。王魁认为他这样做并没有别的意图，纯粹是为了博人眼球。在杨磊的一位诽谤者中，曾经有位有心之人是覃曼尔的超级粉丝，他对覃曼尔自杀报告罗列了一长串的疑问，如问“覃曼尔从阳台坠落时所穿的衣服，为什么跟她回家时穿的不一样？”等等。杨磊的证词在他看来毫无意义，对于离开夜总会之后所做的事，杨磊的交代可能无法令那些阴谋论者满意，但是警方的调查结果似乎确信随后发生的事跟他毫无关系。
王魁一直无法理解，粉丝为什么会把从未遇见过的人当成自己的好友甚至是亲人。人们往往会因为一个不相关的小事，争吵的不可开交。但人们却会因为一个共同的偶像而成为亲人，他们相互交流偶像的事，就好像在谈论一个共同的朋友似得，他们会翻来覆去地说些各种逸闻趣事或者见诸报端的故事，好像他们都亲身经历过似的。
看完了资料，王魁收起了思绪，他准备做晚饭，两天时间已过，明天他联系覃月晨，汇报一下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