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走吧，走吧
黑暗中，那几道火光在河的对岸。
伍千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正在甲板上:
“七连连长伍千里报道!”
“兵团指令，所有干部停止休假，立即归队!”
“停止休假，立即归队!”
对方传令员的声音在山峦中回荡。“收到!”伍千里喊道。
接着又是马蹄声响起，火光渐渐远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好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伍千里眼神有些黯淡:他又要回部队了。
才休假两天部队就紧急召集所有干部归队，看来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他转过身，发现家人都已经醒了。都在看着他。伍千里张了张嘴，伍十里打断了他:“既然部队召集你回去，你就别磨蹭了……”
“二哥，你又要去打仗了吗？”伍亿里所在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伍千里。“你这小子怎么天天想着打仗？打什么仗？还有什么仗给你打？”伍千里白了他一眼。
“二哥，我们想跟你去当兵。”伍万里也凑了过来。
“净瞎想，一边凉快去！”伍千里给了两个弟弟每人一个爆粟。
今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清晨，天边才泛起丝丝的鱼肚白，伍千里就已经准备出发了。
“立春就回来，回来给你们盖房子。”
伍十里朝他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还指望得上你？快去吧。”伍千里只好赔笑。父亲不善言辞，但他眼中那藏不住的关心做不了假。
伍千里最后看向了弟弟妹妹。“你们这两小子都给我好好过，知道没有？”他又看向伍明月，“小月，你也要好好学习，如今的女孩子走学习这条道太重要了。”
兄弟俩点头如捣蒜，伍明月没有动作。她看向她二哥，她要是说她也想当兵，二哥会不会当场打她屁股啊？她自然是注意到了旁边伍万里和伍亿里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满了兴奋。
她知道那两小子在想什么。
一家人就这么定定地站着，看着伍千里的背影消失在林间小道里。
爸爸妈妈先回到了船里，伍明月也跟了回去。只有伍万里和伍亿里还在原地待着。“哥，我们真的要去吗？”伍亿里用手肘顶了顶伍万里。
伍万里:“……”
“爹娘，应该不会同意我们的……”伍万里有些犹豫。
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兄弟俩一转身，发现父母正站在船帘后，爸爸悲切地看着他们，妈妈眼中含着泪。
“唉，你们俩小子，眼中藏不住事啊……”伍十里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两个大男孩愣住了。“我本以为我老伍家穷得就只剩儿子，没想到到头来，一个儿子都留不住了。”
“爹!”伍万里叫停了父亲。少年虽然整日里不务正业，但并不是傻，他们知道父亲此刻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伍十里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老头子的脸比四川变脸还快:“还站着干什么？再不追你们哥就跑没影了！
出去了后给我好好干，台岛永远是我们华夏的，赶紧夺回来！算了，也不指望你们俩能干什么了……”
“走吧，走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朝着父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无需多言，因为不知说些什么。
妈妈抹着眼泪，从船里拿出两个装好的包裹，递给了他们。伍万里和伍亿里惊诧地看向妈妈:父母竟然连给他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娘……”
“早点回来，早点回来……”
妈妈握住伍万里的手，伍万里感觉到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两个少年刚开始时兴奋的心情早已一扫而空。他们恋恋不舍地回头相望，突然有些后悔了。
再次目送了兄弟俩远去，家里就剩孤零零地三个人了。伍明月有些感慨:有些人真的是要经历某些事，才能成长起来。她也有些动摇了。
这时，伍十里转头看向了她。伍明月顿时心里“咯噔”一下，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还有你，小妮子。”伍十里变法戏似的拿出一张报纸，递到伍明月面前。
伍明月接过看了看上面的新闻。“我们老伍家虽是渔民，但一家子的根都是正的，为国为民。”伍十里说道，“你上过学，这个山窝窝太小，是困不住你这只鹰的。你也出去看看吧……”
伍明月有些哑然。
伍十里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开口道:“或是你也想像伍家小子那样去当兵，爹娘也不会拦你。”伍明月猛地瞪大了眼: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的父母在这般情况下，把自己的孩子往战场上送……
妈妈也拿来了一个跟伍万里他们一模一样的包裹，此时她再忍不住了，眼泪直流。伍明月心疼地替她擦干了泪。
“你爹说的对，我们老伍家为国为民，你也去吧，踏踏实实，将来都会有大作为的……”
这就是华夏的父母。无论是在1950年，还是在抗战时期，他们都无怨无悔地将自己的儿女送上战场。
是他们一起换来了新华夏的和平。
伍明月“啪”地立正，朝父母敬了个军礼。此刻，她是以那个盛世韶华里的人民战士向这些前辈们致敬。
女儿也走了。这下，这个小家也散了一半了。伍十里一直挺立着的脊背弯了下来，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天边，朝阳跳过山头，大地一片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