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哥，我们回家了

    “爹！娘！二哥回来了！”

    两个少年的脚就跟踩着风火轮似的，一前一后疯疯癫癫地跑过江上的木板桥。

    伍千里扯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在面对父母时开心点儿，可无论如何，他还是无法露出那坦然的笑。

    去时二人，一人还。

    哥，我们回家了。

    伍明月没有那两个男生神经那么大条，她在看见伍千里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那个陶罐。她知道里面装的是谁。

    心中一阵刺痛，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感受。

    兄弟俩的动静吸引了旁边渔船上的人家，有人惊诧的跑开，有人惊诧的跑来。

    爸爸和妈妈相扶着从船里出来。看到少年少女们拥簇的伍千里，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伍千里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是的，他说不出什么来。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很快就知道了，“扑通”一声跪了父母，也拉着弟弟妹妹们，解下背负的包裹，解开，油条子对着爸妈——

    兄妹五人再次相聚，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伍千里双手一撑，额头触地，他以前没磕过这种大头，不过对父母也不为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妈颤颤巍巍地忙扶起伍千里，可止不住的泪水仍是从她布满沟壑的脸上滑下。

    夜晚，船外星光璀璨，岸边的点点渔灯宛如星火。父亲将船摇到了水深不知处，外边漆黑的四周很静谧，偶尔有一两声细微的虫鸣。

    妈妈将舀好的饭递给伍明月，伍亿里帮忙着把菜端了过来。伍千里将饭碗靠近了陶罐:“哥，你想了十年的菜来了，还是那个味道。”妈妈又哭了。

    伍明月在记忆里翻找到了那个为数不多的记忆:那一年大哥说回来要教她连续打出三十个水漂。现在她能打水漂了，可他却食言了。

    今夜的这顿饭吃的很安静，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当然，不包括某些人。伍千里瞥了一眼一旁动手动脚的伍万里，不动声色地将腿边的枪撅子拉近了一些。

    伍万里见事不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把枪。毕竟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大男孩，对手枪这种心底边儿认为很酷的东西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老二啊，现在还好不？”伍十里觉得身为一家之主，他应该打破宁静说些什么。

    “好，好，都挺好。”伍千里愣了一下，忙答道。“在部队里当啥兵？管多少人？”“也就一个小连长，管个一百来号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后面伍十里也自个儿讨了个没趣，直叹气:

    “你啊，真是当年大的二的皮，然后跑了，现在轮到了老三老四，也没多大出息，没你顾着，这辈子怕是长不出蟹黄来。”

    这怎么答？伍千里看了看弟弟妹妹:“顾着，我当然都顾着。”

    “这俩猴子活脱的就是个找死的，反正也是都是废人了，干不成大器，练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伍千里可算是听明白父亲的话了，可老伍家当兵有他和大哥就够了:“爹，我和老大打了十年仗，这次是真的把仗都打完了，他俩儿去那里，也没有啥了。

    再废的铁练练还能当铜。我是想说……地会有的，国家会分，房子也会得，当时候给他俩儿个说个姑娘，不也就成家了……”

    “二哥，仗真的都打完了吗？”伍亿里突然抬起头问。

    “废话，这都新华夏成立了，收复台岛也是一会儿的事，你们就好好在家陪着爸妈，别想着有的没的!”伍亿里喜提伍千里的一个脑门巴掌。

    夜深了。

    对于江上渔民来说，这小小的渔船翻一翻就有新的用途。刚才吃完饭的地垫一撤，擦干净，再铺上床被，便成了集体卧室。

    只是这狭窄的小船多了一个人，便更显得拥挤了。

    于是伍明月选择躺在了甲板上。她脚搭在船沿边翘起了二郎腿，头枕着胳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

    接下来她该干些什么呢？

    1950年，新华夏成立一周年。这一年夏，朝鲜内战爆发，美国悍然干涉朝鲜内政，将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企图扩大侵略战争。

    同时，这几年也是华夏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重要阶段。今年，就是土地改革。

    她是要扛起枪保家卫国，还是要拿起铁锹经济建设？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也需慎重。

    “小妹，小妹？”伍千里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中。伍明月把脚放下来，收起了自己这过于放荡的姿势。“夜晚江边的水气凉，你要不还是进来睡吧。”

    “不用了不用了，夏天我也喜欢吹吹凉风。”伍明月谢过了对方的好意。

    这时，岸上的躁动由远及近。

    树林中晃着火把的光，马蹄声在黑夜里异常响亮。伍千里警觉起身，弯着腰到了甲板上。

    一个一听就知是属于部队的嗓门:

    “伍千里!”

    “谁是伍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