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卖瓜
二人默默都吃完早膳之后,顾安的酒壶也装满了春柳酒被小二送了回来。
在等待顾安的时间里,李清河闭目内视,感受着体内窍穴间川流不息的真气正在流转滋养体魄。
人身共有七百二十处穴位,但真正让作用于真气流转不停,感应自己真气的穴位却是连一半都没有,一共才一百零八处。为何年少时练武最为重要和容易,就是因为这一百零八处穴位在少年之时是最容易打开的。
张老曾说过,洞天藏身穴,气撼玉皇楼。这是真气炼到极致,到了上三境才有的独特层次,身体穴窍如同福地洞天,其中滋味不到七境无法理解。这也是六境和七境之差犹如天堑的原因之一。
李清河慢慢睁开眼睛,腰间别着那柄短刀,看上去也沾了那么些英姿飒爽。
顾安拿起酒壶别在腰间,准备起身离开。
“走,去南街看看。”
顾安靠了近来,伸手摸向李清河的脑袋,李清河不明就里,但脑袋是人最为脆弱的部位之一,下意识的想要避让一二。
谁知还是被这粗狂汉子按在了脑门上,使劲的揉了揉。
李清河肩膀一耷,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听一旁的汉子哈哈大笑一声:“老哥给你开个光,顺风顺水走八方。”
二人刚刚走出客栈,就看见路上行人渐多,完全瞧不出夜晚寂凉的景象。
“顾大人!李小弟!”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这是一名男子的惊喜呼喊,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熟人一般。
李清河和顾安回头,只见两名身着白衣,背负长剑的人向这边快步走来。
略微靠前的是名男子,剑眉星目,英姿飒爽,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热诚,不似作伪。
落后半个身位的是个女子,面容平淡,并没有前面男子的笑容,不喜不悲,见到顾安和李清河回头,也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的师兄身后。
这两人正是之前和顾安李清河同行一段路的丘陵徐兰二人。
李清河也对二人报以微笑,“丘大哥,徐姐。”
顾安开口说道:“丘陵?徐兰?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白日可没有鬼给你们抓。”
丘陵大步上前,来到二人身前站定,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白日那些歹人不会出来作怪,但也不得不小心,而且现在调查一下也能早做警惕,以防万一。”
顾安开口道:“那挺赶巧,我们也是,你们二人从昨日下午进镇,到今天早上有什么发现没有?有的话说来听听。”
丘陵面色有些尴尬,“顾大人,我们昨日去了那处地址,尚未得到什么太多有用的消息,一栋房子难以看出什么结果。”
顾安十分平静,他对这两人没有抱什么希望,李清河也是如此,他也不太喜欢把希望寄托于别人。
接着丘陵开口道:“但是我和师妹去别的地方调查一番后有了一个猜想,如果顾大人觉得不切实际,就当玩笑话罢了。”
顾安点了点头,转身走动起来,“没事你只管说,信不信在我。”
丘陵紧跟脚步,开口说道:“我和师妹的猜想是,那个控尸之人可能很早之前就住在了平安镇,只是最近因为一些事情才不得不这样急切的杀人。”
李清河闻言有些诧异,这和他早上想的有些类似,郑洲等人把注意力多集中于近些天的外来之人,再远一点也只在近些月而已,但自己却觉得那个控尸之人恐怕在这里呆了超过了十年。
“我们发现这些天死的人虽然地区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类似的。”丘陵说到这里压低了一点声音,“他们都是父辈前迁徙到这的。”
顾安没有说话。
丘陵道:“当初你也知道,玄宗皇帝的事情弄的天下动乱民不聊生,徐州一部分人只能迁徙离开故居,平安镇也就容纳了部分流民,这些死去的人都是当初的流民啊!这恐怕是十几年前的恩怨,如果是这两年的肯定不会这么凑巧就杀了流民。”
“丘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顾安瞥了他一眼,“你敢议论前朝陛下你也敢议论?你这句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告发,你豫州的流影剑宗怕是要被清洗吧。”
丘陵苦笑道:“顾大人可别吓唬我,我也是心系于此地百姓才一时脑热瞎说的。”
说着丘陵还弯下了腰,对着顾安拜了一下。
顾安面容冷峻,他是有些看不懂这个丘陵,敢议论前朝治世,哪怕说玄宗皇帝是头蠢猪,完全不懂如何处理政事,那也是如今陛下的生父,哪里能在这里瞎说。而且还和身为传狱司司官的自己说这种话,是真不怕自己把他们抓起来吗?
但终究顾安也是没动手,因为玄宗皇帝当初确实弄的天下民不聊生,而他偷偷和自己说也没有什么,自己也不是什么爱管这些事情的人,一句话而已,因为一句话而死人终究可悲又可笑。
至于丘陵他则是故意把这可大可小的把柄送入顾安手中,他能看出来顾安并非真正信任自己,这下恐怕顾安虽然疑惑,但也不至于对像之前一样提防。
李清河此时开口道:“若是如此看来,那得让郑捕头留意一下了。”
顾安也点了点头,“等下若是见到一个衙役,就和他说上一说。”
在顾安的带领下几人向平安镇的南方走去,人来人往之下,四人随波逐流。
日过三竿,李清河走在路上也在观察四周,根据昨晚顾安的说法,控尸的人就在南边可能是个老者或者身患眼疾之人。
“砰!”
就在此时,一旁的果摊发出一声声响,似乎有人在敲击桌面,非常生气。李清河寻着声响看去,那是两个汉子似乎为了几个果桃起了冲突。
“说好了三十文!怎么现在说是四十文!”
那个布衣汉子说着还用力拍着桌面,显得十分激动。
果摊摊主也不气恼,拿起秤在男子面前拨弄了几下,像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公平公正,任由男子看着。
摊主拨弄好后,说道:“兄弟,不是我坑你,之前确实是三十文,但你不是要凑个正嘛,现在不多不少两斤正,多收十文很正常。”
汉子不依不饶,“你之前明明说只差一点就凑个整的,加不了几文钱,一下子十文,这是什么道理?十文确实不是什么大钱,但也不能因此任由你坑蒙拐骗!”
李清河就站在不远处瞥了两眼,随后就收回目光。
“你不管管?”就在这时,那道女子声音响起,是跟在丘陵身后的徐兰。
顾安笑道:“我是当官的不假,但我可不是管这民事纠纷的,而且这买卖价钱又不是我说了算,我能去说什么?叫那人乖乖拿出六十文钱不然就打断他的腿?还是说不以四十文价格卖给那个汉子我就打断那个摊主的腿?”
闻言徐兰沉默了一会,“可你不是传狱司的吗?民事看见也可以调解一下。”
顾安道:“我是传狱司的司官就要调解?那下次谁家猫跑丢了,我是不是也得看看?要不我把腰牌给你,你去调解一下?”
说着顾安居然真的取下了挂在腰间的腰牌,黑底朱字,上面写着“传狱”二字。
徐兰似乎也在赌气,还真敢伸手要去拿那块象征着传狱司身份的腰牌。
丘陵赶忙拉住徐兰,眼神示意徐兰不要闹事,然后连忙将腰牌推回,“顾大人别和我师妹一般见识,她是第一次出宗门,对外界了解不深,还有些孩子性子。”
顾安没继续递腰牌,重新别回腰间,见好就收。
“丘陵你带着你这个师妹也真够累的,你这师妹不会是你们宗门宗主的女儿吧。”顾安开口说道。
丘陵有些尴尬,“不瞒顾大人,徐师妹确实是我宗宗主之女。”
“怪不得。”顾安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
徐兰面色略微不快,回道:“难道为民行善也有错嘛?”
“好了,徐兰”丘陵这下直呼其名,显得有些认真。徐兰见师兄有些生气,也闭了嘴没再继续说话。
她从小就生活在宗门之中,因为是宗主之女全宗上下都对他宠爱有加,浸泡在宗门的耳濡目染之下,对江湖也产生了向往。
直到后来一位城镇的知镇正好路过剑宗来到剑宗做客,身为宗主的父亲也好,那些宗门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客卿也好,都对那肥胖如猪的知镇恭敬有加,处处为先。甚至那头肥猪知镇孟浪调戏了自己的母亲,父亲也不得不当做没看见,可她看见了,她能清楚的看见父亲略显平静的脸庞下的愤怒,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右拳已经握紧。
事后徐兰曾带着愤怒质问自己的父亲,母亲被调戏为何不阻拦!难道你就这样胆小嘛?那知镇撑死不过一境修为,你一个四境武夫有什么好怕的!
父亲眼眸紧闭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解释。
后来在母亲的怀中徐兰才听说了铁骑碾压过境寻常武夫难逆其锋芒,传狱司高手是如何捕杀那些不听话了的江湖武夫,母亲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不断安慰着她。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母亲的衣襟湿润,她听懂了母亲话语中的无奈,她理解了父亲的顾忌,长老的敬畏,但她也心有不甘啊。
为什么江湖武夫就要比朝廷高手低上一头?为什么武林宗门就要向朝廷上贡?为什么武家得罪官府,官府就要收缴全州的黄木?
这是为什么啊?
再长大一点之后,徐兰不再只听身为宗主的父亲说,不再只听客卿长老说,她听到了别的声音,那是别州高手路过时所说的。
她听说了在割据在端阳,大楚,大乾三国之外,占据一座城池的陆御。
她听说了大楚藏剑楼的楼主徐青山曾为不平事受冤人拔剑长春城。
她听说了剑州高手无数,武道盛行,齐云山真君连天子陛下有求都恭敬有加,扶摇山山主当朝宰相见面也得尊称老师&39;。
她想出去看看,不再只是听着,想着,望着,她想自己亲眼看看。
第一次出了宗门离开了那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镇,和师兄一起行走江湖。但让她大失所望,她看见的只有江湖武夫向朝廷低头,她听见的只有穷苦百姓的哀嚎,连她的师兄一路上也为了所谓的为人处世而多次低头。
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是只是单纯不够强啊。
徐兰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了,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要是这果子是有虫怎么办?!”
摊位上两人冲突已经加剧,附近的行人都停了下来观看,但没人上去阻拦,最多在外面劝上两句“有话好好说”。
“我摆摊好些年了,还能故意卖你虫果?”摊主明显也有了怒气,说话带着冲意。
“我问你,这果子有虫嘛!”汉子不依不饶,显得咄咄逼人。
摊主的脸这下真阴沉了下来,显得十分昏暗,“你他娘的找茬是不是!你要不要吧!”
汉子说道:“我买果子肯定要果子啊,但你果子里要有虫怎么办!”
摊主阴沉着脸说道:“要有虫我把虫吃了,再把这四十文退给你,可以了吧?”
摊主将果子给了汉子,“两斤,四十文!”
汉子刚准备去接,只见摊主手回缩,沉声道:“四十文,给钱。”
汉子没恼火,没再纠结之前的四十文和三十文,他现在只关心有没有虫,他拿出四十文钱放在桌子上这才伸手接过果子。
摊主见了钱,脸色也好转了很多,伸手将钱拨回自己的钱袋中。
收完钱一抬头发现汉子还在,摊主没好气道:“别挡着我做生意,走开远一点。”
汉子似乎没听到一样,在众人和摊主的面前拿起一颗果子,咬了一口。
白嫩的果肉,鲜甜的汁水,这是个好果子,但好果子也容易招虫。果肉内部一个黑漆漆的空洞,一只虫子从空洞处钻了出来,和汉子四目相对。
汉子“呸”的一声吐出果肉,随后把果子拿在手中,将有虫的的一面朝向围观的众人,待大家都看清后,再转身看向摊主。
“你这果子,有虫啊。”汉子平静的开口,“你自己说的哦,果要是有虫,把虫吃掉。”
这下围观的众人产生喧哗,
“明明有虫的果子还信誓旦旦的说没虫。”
“古来驱民重在诚信,一言为重百金轻啊。”
“这摊主我知道,张村的张浩,以前不学无术,现在卖果子也这样,有虫就有虫嘛。”
议论纷纷之下,多在指责摊主,中间参杂着一两个读书人在知乎者也。
情况似乎两极反转,之前是摊主平静汉子气的拍桌,现在是汉子面色平静摊主脸色越来越难看。
“退钱,还有记得吃虫。”汉子继续开口。
摊主有些气急败坏,张嘴就骂了起来。
“有虫不是很正常的嘛!谁家果子敢保证没虫!哪里有这种事?!你是故意找茬来闹事的吧,先是不想给钱,现在又因为一个虫子喋喋不休!”
“你们她娘的围在这搞什么!没见过卖果子啊!谁家敢说果子一定没虫!”
“你特么快滚!别挡着老子做生意!滚滚滚,拿着你果子滚!”
摊主脸色狰狞,手舞足蹈,开始赶人。
汉子也不理他,直接伸手向摊主之前的钱袋而去,准备取回自己应得的四十文。
摊主见此急眼的很,立马伸手阻拦,抓住了汉子手臂,怒喝道:“你特么还不滚!快滚!还特么敢动老子钱!”
汉子这下面色也阴沉了,“打赌输了还不认账?!我呸,畜牲东西!”
“你敢骂我!”摊主十分狰狞。
汉子之前平静都是努力在压制着,这下也爆发了怒气,“狗东西!再不还那四十文,老子嫩死你!”
摊主闻言红了眼睛,右手一伸出,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略有斑驳的长刀,左手立马勾住汉子脖子不想让汉子反应过来逃离,就要对着汉子肚子捅上一刀。
长刀的出现让众人始料未及,连那发火的汉子都一下子没想到,忘记了反抗,等反应过来时,摊主长刀已经向着自己肚子捅去,这下绝对是非死即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