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符器
拂晓刚至，顾安和李清河就已经动身出发了，顾安没再把双刀别于腰间，而是取出那柄短刀交予了李清河。
李清河此时右手倒提短刀，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波澜已起。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握刀，铁质握柄特有的感觉。
冰凉、粗糙、坚硬。
这样的异样感觉让他内心有些欢呼雀跃，心中反复着一个念头，这不是孩童手中的木质玩具，而是能杀人的戾器。
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当年那一蓑烟雨中，一剑闯江湖般的憧憬，在此刻竟是如此的接近。早年在云州时他就常常听闻那些说书先生讲书，说这世上是有御剑千万里的逍遥剑仙，有大漠孤烟负刀力扛天时沙暴的孤独刀圣，每每听闻这些江湖轶事，李清河就觉着热血沸腾，期冀着自己将来有一天也可以一人一剑浪荡江湖。
李清河掌心摩挲着那柄短刀，说是短刀，其实也只是相对于顾安来说，对于现在的李清河来说已经算是不长不短的正尺刀了。
顾安所配双刀，实则一长一短，长刀逾三尺，重约十二三斤，短刀一尺四寸，估摸着也有六斤重，是传狱司的中都少有的制式，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神兵，但也是历经百战后仍未有崩口的稀罕货了。
按顾安所说，这两柄刀并不是单纯的铁器，而是符器，不单单只能用来枭首阳间人，还可以镇杀阴间鬼。
要知但凡仍存在于阳间的鬼物本身就是有违常理的剥离了天道束缚，这种“不合理存在”失去阳间肉身后是无法用寻常铁器刀剑对付，哪怕是枭首了阴物，阴物也可借天地阴寒之气重塑肉身，甚至于夺舍阳间人，而想要对付这些鬼物，就必须伤及对方的“根”，灵魂。
心怀天下的三教中人，不忍鬼物荼毒世人，便通过墨家机关术将道门符箓、佛家印法、儒家语谶中所包含的神通攻伐赋予阳间容器之上，这便是符器法器的由来。
后佛门遁于深山野寺，于清净之地，妄求自建方寸成佛之地，而儒家更是摒弃得天独厚的天道感应，入世救世，逐渐泯于尘埃。世间上还能出现于这类神怪之地的，往往就只剩下了道门真人了。这也是如今这天下高手，道门强盛，而佛教相对来说销声的原因。
李清河此时正试着拔刀出鞘，刀身和刀鞘之间产生摩擦发出“铿”“锵”几声铁器碰撞的脆响，对于李清河来说竟是十分悦耳。
“怎么？喜欢？”前面的顾安也听见了声音，已是知道了李清河拔刀出了鞘。
李清河抿了抿嘴，回了一声，“嗯。”
顾安道：“我虽然叫你拿着，但你可别真觉着自己会用刀了，乱劈乱砍对付一般武夫差不多够了，但是对付那些经验老道的武夫，你还不如用你那拳头。”
李清河回答道：“嗯，我知道。”
顾安道：“如果到时候真有危险，你先保护自己的安全，这平安镇水不深，藏不住什么深水王八，护住你当是没有问题，但总得以防万一，切记注意周边，实战中能看出用刀的几分门道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李清河疑惑道：“平安镇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安回答道：“现下还不清楚，但小心为上是最好的，平安镇的捕头我知道，修为在武夫的三境左右，他都无法解决，那平安镇行凶的人或鬼最少也得是三境了。”
“如果是人还好一点，如果是鬼，那他就很吃亏了，因为他的兵器不是符器而是寻常的铁器，难以对付鬼物。”
李清河看了眼手中已经出鞘大半的短刀，随后又用力一收，将短刀插回刀鞘。
“难不成没了符器就对付不了鬼物？”李清河发出疑问。
顾安回答道：“那当然不是，寻常武夫有真气，横练宗师有气血，这都是应对鬼物的手段，就算是普通人只要火气够旺倒也能挡住一些低级的鬼物。”
“气？”李清河询问道。
顾安道：“你小时候路过那些屠夫铺子，可少见发生什么怪事吧，路过的恶狗经过这里都得夹着尾巴不敢叫唤，这就是气，还可以叫气场。你应该知道，每个人体内都有所谓气的存在，无法习武的普通人也有。但普通人会根据外界的变化导致自身气的变化和壮大，比如屠夫身上的煞气，捕快身上的正气，童子身上的阳气。”
“或者被大气数保护的人，哪怕无法习武，因为身居高位，被气数保护，比如咱们的州牧大人，一般厉鬼别说伤害了，就是近身都难。”
顾安说道这里笑道：“所以一般来说，鬼物局限也很大，三境鬼物你别看现在在平安镇作威作福，但哪里杀的掉平安镇的知镇，就是真杀了，恐怕也是因为一些变故。”
李清河“嗯”了一声，大概明白了顾安的意思。
“休息一下吧。”
顾安在一处河流边停下，让马匹吃些草，自己也休息一会。
顾安拍了拍马匹的头颅，“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吧，去平安镇再给你弄些好的。”
说完顾安也从身上取出麻饼和酒壶，李清河也蹲在一旁吃着驿站中带出来的麻饼。
顾安碰了碰李清河的胳膊，伸出手上的酒壶，像是在询问李清河要不要来一口。李清河犹豫片刻，见顾安的手一直没有放下，便接过了酒壶，对着喝上一口。
顾安笑道：“他娘的，喝个酒磨磨唧唧的，娘们还是爷们。”
李清河脸有些迅速的红了起来，开口道：“我之前都没有喝过。”
顾安道：“现在喝过就行了，滋味如何，是不是还可以。”
李清河红着脸点了点头，“很奇怪，但确实有种别样的滋味，和昨天的似乎有些不同。”
顾安道：“这是驿站里面的剑南烧，少见的很，是剑州那边才有的，徐老头偷偷私藏的，我今天走的时候悄咪咪的顺走的，现在徐老头胡子都要气秃了，哈哈哈”
与此同时，驿站中徐姓老者看着自己空了近一半的酒坛，气的口中碎碎念着。“该死的顾安！该死的顾安！老夫的剑南烧啊啊啊！”。
顾安道：“下次再去谷祥可不好过咯。”
李清河回答道：“这酒没有那么辣口，更多是一种醇厚的香味，回味远胜于你之前的酒。”
顾安拿回酒壶，“喝一口就够了，这酒后劲不小，再喝下去，别看你现在清醒，等下可就说不准了。”
李清河点了点头。
“哒哒哒哒哒哒”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小路的尽头有一男一女出现，过来些许时间后也在江边停下。
男子和女子都是身着白衣，身后负剑，腰间悬挂着刻着“流影”的木牌。顾安只是瞥了一眼便没有继续再瞧，李清河也不留痕迹的扫视了两人几眼，大概了解了两人的一些信息。
男子带着女子对着顾安和李清河略微拱手行李，随后开口道：“在下流影剑宗弟子丘陵，这是我的师妹徐兰，并非刻意打扰两位，只是在下也需要休整，所以多有叨扰。”
顾安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江湖儿女不作矫情。”
李清河也对着他们笑了一下，示意两人随意。
“多谢了。”白衣男子出声感谢。女子虽然并未开口，但也略微低头弯下身子。
李清河转过头，从两人的谈吐来看，必然是名门正派的江湖势力，一身白衣却少有泥泞，可见武艺不俗。
顾安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喝着小酒，丝毫不在意不远处多了两个人。又过了些许时间，顾安也吃完了干粮拍了拍身子站了起来，右手放在嘴边吹响了口哨叫唤着那不远处的马匹。就在顾安和李清河上马准备离开之时，那名白衣男子再次开口叫住了两人。
顾安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丘陵开口道：“不知接下来去往平安镇往哪个方向，还需多长时间？我和我的师妹是在别的地方听说了平安镇有魔道中人出没害人，便想着为民除害，还请两位告知一二。”
顾安笑了，不知何时原本在李清河手中的短刀出现在了顾安手中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肩膀。
“都走到这里了，还不知道平安镇怎么走？你说你是流影剑宗的人，豫州的人跑到徐州为民除害？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流影剑宗的弟子佩戴的木牌好像是豫州本地的黄木制成的，我没看错你腰间的木牌虽然很像黄木，但其实是黄心木吧。”
丘陵一怔，解释道：“在下确实是流影剑宗弟子，和师妹出门历练，一路上为民除害也算不少。前两日在桐城听说平安镇有魔道中人杀人，这才靠着路人指路一路到此。至于腰间木牌是因为黄木被当地官府征收了，不得以只能用黄心木来制作。”
男子说完后，那名叫徐兰的女子有些愤愤不平，“我和师兄一路上为民除害也算险象环生，你等不愿指路不说便是，何必怀疑我们。”
说着徐兰拉住师兄丘陵，开口道：“师兄何必问他们，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总会遇见路边行人，到时候再问问便是。”
丘陵苦笑不得，安抚道：“师妹，别生气了，他们也只是不知我们剑宗现在的情况，加上我们出现的确实凑巧，这才小心了一些，我想他们并没有恶意。”
徐兰“哼”了一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丘陵向顾安李清河赔礼一笑：“我师妹脾气就是如此，还请两位见谅。”
顾安想了想，开口道：“想是在下过虑了，二位抱歉，我们二人也正好要去平安镇，这才起了点疑心，若是二位不嫌弃，我们可以同去，不然靠指路怕不是还要麻烦一些时间。”
丘陵惊喜道：“兄台也是去往平安镇吗？看兄台带刀而行，也是江湖豪侠为民为国，若能同行，自然甚好！”
顾安将刀还给了李清河，笑着说道：“不敢当，两位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