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想要过去的坎
可他那微微一笑露出的桃花眼分明就是他啊。
真是难以置信，他当年可是骗了二十几万来羊城，居然混成了这幅鬼样子？
不用说，肯定又是全部拿去赌博了。
许金亮注意到她正在打量他，他起先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许雪云。
许雪云却直勾勾的看过去，发现他的眼神里分明是陌生、疑惑、羞愧还有恐惧！
等等，许雪云心想：他在恐惧什么？难道她看起来像个母老虎？
“你……怎么啦？”柳春华也发现许金亮神色异常，便轻声询问。
“没……事，我突然不饿了，你们进去吃饭吧！我……先回去了。”那人吞吞吐吐的说着，人却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远，渐渐的开始小跑起来，而且越跑越快，好像逃命似得。
许雪云也傻眼了：“……”
什么情况？你跑什么啊？我又不会吃了你！我还有一堂政治课没有上呢！你好歹听完了再走啊！你给我回来！回来……
她悄悄的转头看妈妈，此时的妈妈像一座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刚刚询问时的表情和动作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渐行渐远的黑点，眼里那好不容易有的光芒也在渐渐的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柳春华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进去吃饭吧，点了那么多菜，不吃可惜了。”
然后便带头抬脚往饭店走去，许雪云也只好跟了上去。
饭桌上的柳春华就仿佛饿了好几天的难民，吃了整整三碗米饭，不仅吃的狼吞虎咽，还把菜撒的到处都是，最后剩的半碗饭，她只扒了一口，便突然松手，碗和饭随即全掉到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许雪云吓了一大跳，正准备开口道歉，小店服务员闻声率先走了过来，
“呀！碗砸烂了，要赔钱的。”
服务员说的不紧不慢，听在许雪云耳里却是格外的赤耳，她感觉此刻小饭馆嘈杂的说话声都在讨论她们母女俩。
“对不起，这个碗算在饭钱里。”许雪云见妈妈仍然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赶紧开口道歉。
看来妈妈是真的伤到了，离婚都没见她那么伤心。
付完饭钱，许雪云便拉着妈妈往宿舍走去。
可路只走到一半，柳春华便把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吐完之后便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大哭了起来。
“我还有一个电饭煲在他那里，我…要去拿回来…拿回来。”
此刻的许雪云感觉非常的无语，她扶着妈妈，耐着性子安慰道：“不要了，不就一个电饭煲，过两天我发了工资给你买十个去。”
柳春华哭得更大声了：“哇哇……”
幸好现在是上班时间，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更加不可能有熟人。
许雪云默默的站在妈妈背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就让她尽情的发泄出来吧…
当然，感情上的伤痛只是短暂的，此时对于她们来说没钱和无家可归才是首当其冲应该解决的事情。
许金亮的离去让柳春华更加意识到靠自己才能改变命运。
于是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每天拼命埋头苦干，加再晚的班都硬扛下去，从无怨言。工资也与日俱增，甚至超过了女儿。
而对于正值青春年华的许雪云来说，迷茫是悬挂在她头上明晃晃的刀，日复一日的工作早已令她厌倦不已。
非常渴望有一个休息了，能够好好休个三五天，出去好好玩玩，可是，在制衣厂每个月一天的假期已是老板最大的仁慈。
许雪云也提出过抗议，赌气请假去玩，但当月五十元全勤奖也跟着没有了。
于是她在懊恼和郁闷中又度过了一个月。
每个月不到3000的工资，却要上班29天，天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没有私人空间，没有加班费，这样的日子究竟要熬到什么时候？
不甘心的火苗无数次在许雪云的心中燃起，18岁是多么美好的年华呀，无论如何也不能葬送在这个人如机器的工厂里啊。
现在，问题来了，要靠什么改变命运呢？
趁着休息日，许雪云一边想一边在大街上走着。
街上的小广告很多，特别是报刊亭那里，有招文员的，保底2500，要求：会电脑至少有三个月经验；
她不会使用电脑，更加不可能有三个月的工作经验。于是她又看下面那一张，
招聘酒店客户经理：保底4500加提成，要求：初中以上文凭，一年以上的相关经验，18岁以上肤白貌美。
广告看着有点眼熟，片刻功夫，他想了起来，这是上次在报纸上看的那个防诈骗广告中的反面模板，像这种说的好听点是酒店经理，实际上是做那个的。
许雪云不屑的撇了撇嘴，继续看下一张招工启事。
饭店服务员，保底2000，初中以上文凭，早十晚十，加班费另算。
做服务员太累了，整天都得被客人和老板呼来喝去，听说还会被人揩油。
剩下的都是一些有要求，高中以上文凭，大专以上文凭，甚至要求必须大学本科毕业的。
许雪云按了按不断跳动的太阳穴，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好好上学。
要是上学的话…
算了，不可能的事情，何必自寻烦恼呢。
忽然，一张粉色的传单塞进了许雪云的手里，她正准备拒绝，一个温柔的男声从旁边响起，
“小妹妹你好，我们这里是文华电脑培训班的，现在我们培训班正在大量招生，你看看有没有兴趣？有兴趣的话可以打上面的电话哦。”
电脑培训班？也就是学电脑的咯。许雪云瞬间来了兴趣。
那是个高个子的男孩，看起来20岁左右，除了长的丑，一点也没啥缺点，看着也不像坏人。
“这种包教会的吗？有没有工作分配？”许雪云问。
那人不慌不忙的说：“当然是包教会了，一般的话，两个月就学会了。有些智商低一点的，最多半年也可以学会的。而且，我们培训班的老师认识许多大工厂的老板，上一届好几个优秀的学员都被介绍进去了，工资好高呢。”
许雪云细细思量着他说的话，拿着传单不做声。
那人见许雪云沉默着，又问她：“怎么样？小妹妹，考虑好了没有？现在就可以报名哦。原价880，现在只要580。”
许雪云抬头：“明天也是580吗？”
“三天内都是。”
“那我回家和我妈商量一下吧。”许雪云把那张粉色的纸塞进了口袋里，抬脚离开了这里。
其实她哪是回家和妈妈商量，她只是想着会不会跌价，就像买衣服一样。
可事实上她错了，第二天同一时间，那小哥还是在那里发粉色的传单，依旧是五百八。
这一次许雪云没有再犹豫了，580就580吧。先把电脑学好再说。
一说要交钱，那个小哥立即热情地把她带到了不远处的一家电脑培训班。
说是培训班，实际上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办公室，里面有十几台老式电脑，稀稀拉拉有三四个人坐到那里敲击着键盘，不知道是学生还是那里的老师。
她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电脑学好，最好是两个月内，时间太长的话，容易心散。而且就她现在的上班时间根本就腾不出多余的时间来学电脑。
她决定辞职，反正在这个工厂也做的厌烦，疲倦了。
正好换一份工作，换一种心情嘛。
说干就干，当天他就向老板递交了辞呈，不到一个礼拜就离开了那里，她又在附近租了一间小阁楼，房租280元，不包水电。
为了省钱，每天早上迎接许雪云的不是方便面，就是挂面，但是她依然甘之如饴。
学电脑的事情，许雪云没有和妈妈说。她想等找到了做文员的工作，稳定后，再告诉她，给她一个惊喜。
她又去市场买了一个小电饭煲和小电磁炉，每天省吃俭用，想着学会了就可以赚钱了，就可以吃肉了……
这场梦做了整整两个月，直到一个电话的到来，才彻底打破了这个梦境。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吃完挂面后，准备去学习班开始一天的学习，正准备锁门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一看是陌生的电话号码，许雪云便不太想接。
她一向没有什么朋友，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唯一会打电话给自己的，就只有她的妈妈了。
可是对方好像并不死心，挂断后又重新拨了过来，手机上面显示是羊城的号，一个电话打两次，就算是打错，也应该是有急事的。
许雪云按了接听键，正想提醒对方打错了的时候，电话里传来的却是王欢的声音:“家伙，你怎么半天不接电话，现在还在珍宝制衣城吗？”
“是啊，你呢，现在在哪里上班？”许雪云有些错愕，她以为那次的离别，她们之间将不会再有交集，没有想到她会打电话给她。
现在是做制衣的淡季，王欢突然打电话过来，肯定不是叙旧那么简单。
“我还在新市区啊，刚刚失业了。”王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
果然是失业了，正好叫她过这边一起住，好分摊房租。
“那你来我这边吧，我刚租了一个房子，你正好过来和我分摊房租啊。”许雪云半开玩笑的说，
“我这里离制衣城近，到处都是制衣厂，现在好多厂都在招工。”
“听起来不错的样子，”王欢说，“可是…你妈不是在那边吗？”
“我不是和我妈一个厂，她离得也比较远。”许雪云诱导她。
“那我下午坐车过来。”王欢干脆的说。
“好，到了打电话给我。”许雪云锁好门，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