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朱贝和雨宝都是数学系的师范生,但小徐和余晨昏不是师范生。
师范生不用考虑考研,求职目标也比较明确,相比之下,日子倒是过得比较悠闲。
大学里一阵忙,忙得恨不得能把自己复制个百八十个来赶ddl,一阵又闲,闲得感觉自己就是个除了时间啥都没有的穷光蛋。
朱贝的日子过得很规律。她没有参加社团,挑了一个学院的部门,面试通过当了个小干事。部门工作基本上都是网上交代,副部长领着小干事做些公众号推送,连例会都不用开。这点让每个周五九点还要跑出去开例会的小徐很是羡慕。
一周除了上课的时间里,朱贝基本上早早地做完了课程作业和部门任务,周末和室友一起,或者去找邱官,又或者邱官来找她。
朱贝偶尔去图书馆找几本书来看。大学没有语文课,这对她来说还挺遗憾的。她最近借的是严歌苓的《白蛇》。
其实朱贝最开始想看的是《青蛇》,可是记错了书的名字,搜成了《白蛇》。看了个开头,她发觉和徐克的电影完全讲的不是一回事,这才发现自己找错了书。但《白蛇》也很有意思,似有一种魔力,要把她吸进去。她将错就错地看下去。
“他眼睛里的羞涩和他嘴角的轻侮在相互顶撞,相互背叛。”
朱贝的脑海里蓦然浮现了邱官的脸。
邱官那时候还比朱贝高上不少。她挑着眉,一双带着傲气的眼睛斜斜地扫过来,碰撞到朱贝的脸颊上,然后顿住,融化,最后将朱贝整个人包裹住。
朱贝猛地合上书页,拽出习题书,一连刷了几道题,脑子冷静下来了不少,可心里的那个影子却还是若隐若现的。
手机震了一下,是邱官发来消息问她忙不忙。
朱贝抿紧嘴唇,踌躇了一阵,最后回了个“今天有事要忙”。
邱官秒回了个“okkkkk”,就不再找她说话了。
邱官从来都不是个黏糊的人,从小就是,不需要非得小姐妹一起挽着手才去厕所。她喜欢“一刀两断”那样干干脆脆的相处方式。朱贝一直都清楚这一点。也正因如此,她才不肯在邱官面前透露一点自己的心思。
朱贝宁愿就这么看着邱官远渡重洋,隔着时差维持朋友的关系,也不愿意同她就这么一刀两断。朱贝不愿让邱官忍着“恶心”还要手足无措地应付自己。总要给彼此都留一点体面。
说是gap一年,但邱官总得提前去英国适应一下环境,再刨开寒暑假,其实也不剩什么时间了。每每一想到这一点,朱贝就觉得一阵喘不上气来,心口像是压了重物,闷得慌。
她恹恹的,不再主动去找邱官,也总跟邱官说自己有事。但其实空余时间里,她只是见天地窝在寝室看小说,主要是严歌苓的,从《白蛇》看到《白麻雀》,又从《扶桑》看到《天浴》。
严歌苓的小说大部分都是be,朱贝每每看完一篇都觉得自己心口的闷痛又重了一分。就这么一本接一本地看下去,朱贝都觉得自己是在找虐,在作死。
可放下书,仰头躺靠在椅背上的时候,她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管怎样都难受。
小徐不时地纳闷,“邱官最近怎么没来啊?”
朱贝脊背一僵,淡淡地回了一句,“她有自己的事,自己的生活……”后面那半句说得很轻,轻得也就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小徐也感受到了朱贝的情绪不对劲,趁着外出买水果的时候拉着余晨昏说悄悄话。
“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惹贝贝不开心了啊?”
余晨昏摸了摸小徐的头,用安慰小朋友那样的语调说:“应该不是你的原因。她可能跟邱官吵架了。”
“啊!”
小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把自己的拳头放进去,难以置信地说:“她们关系这么好,还是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站在街头,余晨昏眼里的光忽明忽暗,喃喃道:“也有人不想做朋友。”
不,应该说,不想只是做朋友。
小徐皱着眉头,一脸疑惑,显然是没听懂。余晨昏见状,给她剥了柚子吃。小徐满足地吃着酸甜可口的水果,没一会儿又欢快地聊起了别的话题。
走到宿舍单元门口的时候,二人看到了邱官。
邱官支着一条腿,背靠着墙站着,一手领着一大袋奶茶,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玩。她抬起头,恰好也看到了提着水果回来的余晨昏和小徐,小跑过来打招呼。
“邱官!”小徐隔老远就开始喊。
邱官过来笑着寒暄了两句,把四杯还温热的奶茶交给小徐和余晨昏,特别嘱咐了红豆的是朱贝的便准备走。
“你这就走?不去找朱贝吗?”
小徐离开的时候,朱贝还在寝室里。今天周六,按理说,朱贝应该没出门才对。
邱官摆了摆手,说要走了,却又欲言又止地看着余晨昏。余晨昏便让小徐先回去,“我还要去买点东西”
小徐不疑有他,提着水果和奶茶,像只小兔子跑跳着回去了。余晨昏带着邱官往学校的滨河路走。
已经是秋末冬初的时节了,河边吹着冷飕飕的风,冻得人不禁缩紧了脖子。河边的小路僻静人少,适合说悄悄话。
邱官酝酿了好久,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朱贝……她最近是,是有男朋友了吗?”
余晨昏偏过头,看着眼前穿着单薄的黑色外套,嘴唇冻得有些发白的人,愈发觉得眼前人像故人。也正因如此,她不希望这一对也那样不明不白地分开。
“跟她告白的男生倒是不少……”余晨昏看到邱官的面色霎时间沉了下去,在心里暗笑了一声,“不过都被朱贝拒绝了。”
邱官刚一放松,余晨昏又紧接着说道:“朱贝好像对男生不怎么感兴趣。”
邱官抬头看她,余晨昏却目视前方,自顾自地说着话,“可能是我们院的男生没几个养眼的,也可能是她早就有有喜欢的人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余晨昏开着玩笑,可邱官的眼睛里面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她失落地发现,自己和这些才认识不到半年的室友对朱贝其实都不甚了解。
她白和朱贝认识这么多年,似乎从未真正地靠近朱贝。二人之间始终有一层薄纱,邱官想要去掀开的时候,朱贝露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笑,避开了。
邱官对此毫无办法,只能隔着纱,隔着空气,往后说不定还要隔着山山水水,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她只能就这样抬起手,远远地将朱贝环住,像拥抱着一团空气。
余晨昏回来的时候,朝着朱贝的位置看了看。
向下看,座位上没人。向上看,床帘拉紧了,遮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点声响,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