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房
听到“废品厂命案”几个字,谢教授陡然一愣,似乎没想到许金铭的消息渠道竟然会这么灵通。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
他转身,推开了房门,冥想室内的烛火一阵剧烈摇晃,将谢教授的脸颊映衬得忽明忽暗:
“对于目前你对觉醒者世界的认知来说,这两个问题都有些复杂了,只用简单的几句话说不清楚。”
许金铭不甘心,继续追问:“那只回答其中一个呢?”
“我只能告诉你,每个觉醒者都会受到【命运裁决程序】的注视。”
紧接着谢教授沉默了很久,似乎不想再说话了。
听到“注视”两个字,许金铭终于可以给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那天在学校里,第一次打开诡异信封的瞬间,他感受到的那种贯穿整个精神世界的窥视感,很有可能就是来自【命运裁决程序】的注视。
看到谢教授沉默,许金铭以为,今天的谈话,就要到此为止了。
但几秒钟后,背对着许金铭的谢教授,突然又开口了:
“最近几天,隶属学院的【灯火阑珊特别行动组】,会有一次秘密行动,我会以导师的身份特许你参与,到时候,你就会有自己的答案了。”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至于你要不要加入裁决学院,也可以在参加完这次行动以后,再做决定。”
“参与这个行动,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许金铭问道。
参与这种觉醒者的秘密行动,到底会发生什么状况,他根本无法想象。
“首先是身体准备,这次行动很危险,当你发觉情况不对的时候,要立即逃跑。”
谢教授踏出冥想室的铁门,沿着石砌台阶拾级而上。
“其次,是心理准备,因为要随时直面疯狂和死亡。”
“好。”许金铭把这两条记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自己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的收获了,而且今天收获的信息量,也足够他消化一阵子了。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那个有关觉醒者的隐秘世界,并不是完全虚构出来的。
告别谢教授,许金铭离开了这栋诡异的建筑。
踏出大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身后。
他发现自己走出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家丧葬纸火铺!
两个纸扎的金童玉女,此刻正透过玻璃窗,用墨染般的漆黑双瞳注视着他!
许金铭顿时觉得一阵寒意侵入骨髓,后背一阵发毛。
为了隐匿位置,他们把入口和出口设置在不同的地方,这种事许金铭能理解。
可也没必要把出口设置在这么瘆人的地方啊!
但转念一想。
其实公厕和纸火铺这种地方,人们平常见了,都是要绕着走的,就算有事靠近了,也没有人愿意多停留一会儿。
说实话,把出入口设置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还真是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
目送许金铭离开,谢教授拨通了书桌上的拨盘式电话。
“老师,他去过【青铜荒原】了,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反应,精神状态也非常稳定。”
谢教授的声音沉静如水:
“他的纯净程度确实很高,但荒原为他打开的觉醒之门是【宇】门,我有点担心……那段疯狂的历史,会不会又一次……重演?”
半分钟后,话筒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谢教授沉思着回应道:
“嗯,既然是元老会的一致决定,我自然会遵从的,但也会保留我对他的质疑。”
挂了电话,紧接着,谢教授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晚雪,许金铭对东岗废品厂的命案很感兴趣,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引导他加入裁决学院,另外,不要让他受到伤害,他对学院很重要。”
“好的,谢教授,我会竭尽全力。”话筒另一端传来邹晚雪滑如丝绸的声音。
做完这些,谢教授打开书桌上的一个麂皮小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银黑色的复古相机。
那相机被拿出来的瞬间,有淡淡的黑色雾气在表面缭绕,紧接着相机一阵剧烈颤抖,仿佛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
把相机用力按在怀里,谢梦麟教授出门左转,走进了隔壁的204房间。
这是一间专门用来冲洗照片的暗房。
拆开皮腔式相机的后盖,取下胶卷,放入盛满各色药液的暗盒里。
显影,停影,定影,水洗,谢教授的操作一气呵成。
药液色彩鲜艳明亮,谢教授最后拿在手里的照片,却是黑白的。
他把十七张照片全部排列开来,摆在一张桌子上,然后“啪嗒”一声,关闭了暗房内所有深红的和琥珀色的灯光。
一片黑暗中,黑白照片上的十七具尸体,缓缓地发出了微弱的磷光,颜色幽蓝。
“嗯,看来这些残存的精神实体还有意识。”
谢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目光盯着照片,沉声问道:“在死亡之前,你们看到了什么?”
磷光微弱的照片沉默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你们死的很蹊跷,我想知道一些线索,揭开你们死亡的真相。”
谢教授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
“再问一遍,在死亡之前,你们看到了什么?”
这时候,十七张黑白照片上的幽蓝磷光,突然一阵闪烁。
紧接着,细微的磷光开始流动,它们聚集成十七根细软的幽蓝磷光丝线,一根接一根,钻出照片。
然后像铁线虫一样漂浮于空气中,游弋到谢教授的额头处,猛地钻了进去!
谢教授立即闭上眼睛,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痛苦,似乎在跟那些亡者残存的精神实体进行复杂的沟通。
没多久,照片尸体上残存的幽蓝磷光突然熄灭。
谢教授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宽大的额头上,冷汗直流。
他的嘴里,喃喃说道:“难道是……【死】门侍者?”
………
乘坐“鱼龙号”青铜地铁,再次回到铁锈街的时候。
许金铭抬起手,在黑暗中看了眼手腕上破旧的机械手表。
亮着微弱暗绿荧光的指针,指向了十点四十五分。
这个点,老登那个老家伙,估计又喝假酒醉得不省人事了,许金铭也已经做好了打算,今夜不回家。
夜风掠过铁锈街,卷起枯败的落叶,卷起带着血渍的绷带和卫生纸碎屑,卷起未知生物的蜷曲毛发,在低空中不断打旋。
这才刚过了中秋,西陇城的气温,已经开始寒意逼人了。
许金铭裹紧外套,把轮廓分明的脸深深埋藏进兜帽里。
他悄悄绕过两个失魂落魄,满嘴污秽的的赌徒,绕过两个拿着板砖死命互殴的乞丐,三个调戏性感按摩女郎的醉汉,绕过一只被斩断尾巴的黑猫,四条被剜掉眼睛的野狗。
铁锈街的夜晚,完全是一片法外之地,没有法度,没有秩序,没有怜悯,许金铭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沿着西南方向,拐入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孤身一人踏进了黑暗里。
但刚走了不到三百米,他突然注意到,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上,始终有一条尾巴,如影随形。
“见鬼,被跟踪了!”
许金铭立即警惕起来,自己接下来要去的那个地方,是绝对不能被泄露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