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故人
纪府中如今闹得人仰马翻,纪凌云病了,还是怪病,宫中的御医来了束手无策。脉象不洪不浮,最是正常不过。可偏偏纪凌云昏迷不醒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眼窝凹陷,面上带了死气。
量是纪辅国这种好脾气也忍不住黑了脸:“小儿三日未进食,你们竟然说脉象一切正常。”
来诊治的两位太医头顶冒汗,说不出个所以然。这种脉象实在过于奇怪,他们行医至今从未见过,莫不是他们学艺不精。
“丞相息怒,待我们回去再探讨一番。”
“等你们探讨出来,我儿都命丧黄泉了。”纪辅国一甩袖,黑着脸送客。
纪清蓉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纪凌云再不济也是纪家小辈中唯一的男丁,若真不在了,那如何了得。
“父亲,我听说城东新开一家医馆,专治疑难杂症,要不我们请人来试试。”
纪辅国眼中带了怒气:“一家新开的医馆,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他们能怎样?”
“我听府中的下人说,那人连一些陈年旧伤都有办法。”她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寿安堂这一久风头很盛,万一真有本事呢?
纪辅国一思索:“你让人将京城中排的上名号的医馆坐诊大夫都请来,若有人能治得了凌云的病,我纪家重重有赏。”
“是。”
丹姝此时正在寿安堂坐诊,她之前跟着韩叔做事的时候救了一个大夫,她不在的时候许大夫坐诊,她每月只出诊两日,皆是为父老乡亲义诊。
寿安堂做事公道,再加上她和许大夫的医术,很快就声名鹊起,在京城立住脚跟。
丞相府的人到寿安堂的时候被吓一跳,寿安堂外整整齐齐排着很长的队,那些人顶着烈日却没有半句怨言。
小丫鬟跑进寿安堂,看到前面坐诊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子。五官清秀,一双眸子闪着光,可这也不能否认她是女子的事实。
她走出门,找了一个排着队的老人打听:“大爷,你可知寿安堂的神医在哪?”
那个大爷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手往前指:“前面坐诊的就是,你没有看见吗?”
“那个女子?”
“女子怎么了,人家南大夫医术好,心肠也好,每个月给我们这些没钱的穷苦人义诊两天,不收一分钱。”
小丫鬟也知道是自己语气不当,连连道歉,小跑着进了寿安堂。
“见过南大夫,我是纪丞相府里的人,想请大夫上门一趟。”
丹姝闻声抬头冷冷扫了她一眼:“今日义诊,没空。”
一旁的队伍起了骚乱,医馆中的人出去安抚,声称今日的义诊会照常进行,不用担心,这才安静下来。
小丫鬟见状没办法,只能暂且回去,且看其他医馆中的大夫有没有办法。
纪清蓉听回来的人报消息,眉头紧锁露出些许不耐:“一个小小的医馆,竟然是女子坐诊,丞相府派人去请还不来,谁给她的胆子。”
纪丞相眼下还守在纪凌云的房外,纪家主母在生下纪凌云之后便撒手人寰,他之后也未再娶,就连纪清蓉的生母也被打发了,这一子一女皆是他一手带大的。
那些医馆中的坐诊大夫,本想着讨丞相府的好,可一看纪公子的脉象纷纷摇头,只道另请高明。纪丞相看着这些大夫来来往往,最终还是束手无策,急火攻心晕过去一次。
再醒来时,纪清蓉守在一旁。
“父亲先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说着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纪丞相接过水喝了一口,“你之前说的那个寿安堂,怎么没见人来?”
方才那些大夫之中,没听见一个是来自寿安堂的。
纪清蓉面上为难:“寿安堂的人不来。”
“这是为何?”
“寿安堂每月有两日会进行义诊,今日是义诊日,不上门就诊。”听回来的小丫鬟说那南大夫不是个好相与的,抱了侥幸心理,想着这京城又不是只寿安堂一家医馆,没想到来的时候,那些大夫一拥而上,最终却每一个顶用的。
纪丞相思量片刻:“你在家守着凌云,我亲自跑一趟。”
若说之前他小觑了这个大夫,那眼下看来倒是有几分真本事,毕竟义诊也不是人人都敢的。乡间的疑难杂症最是多,若治不好,百姓也不会买账。
“父亲亲自去?”
医术再也是一介女子!
“义诊之人定有善心,值得敬重,清蓉,勿要轻视任何人。”纪丞相说完叫来人一起往城东去,凌云的身子可等不得人。
在纪府的人走后,丹姝就叫来了许大夫。药童交代病人按照病情轻重缓急分为两列,疑难杂症在丹姝这边,其他则去许大夫那边,这样一来,本该一日看完的病人不过半日便所剩无几。
纪丞相到的时候,义诊刚刚结束,有个老婆婆还没走,手中提着一只鸡塞给丹姝。
“我家老头子那个腰和腿呀,是老毛病了,天气一变就疼的不行,多亏了南大夫好心给我们看诊,老头子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丹姝连连摆手:“婆婆使不得,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这东西我是真不能收。”
几番推据下,老婆婆这才作罢。
送走老婆婆,丹姝看向站在外面的中年男子。
“纪丞相不进来?”
纪丞相这才好好打量面前这位传说中的神医,身量纤细颐长,眉清目秀,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一双丹凤眼微微抬起眼皮,满目的清冷,不像个医者,太冷静。
“看来南大夫是知道老夫会来。”
丹姝不答,侧身请他入医馆。
“南大夫既然知道老夫的来意,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若是这个时候他还看不出这女娃的意图,他也枉为三朝老臣。
丹姝浅笑,“纪丞相不用担心,先去看看贵公子。”
她自己拎起药箱跟着纪丞相来了丞相府,探了探纪凌云的脉象后,扒起他的上眼睑端详一番,从药箱中拿出一个褐色的瓷瓶和着水给纪凌云灌下去。
“丞相大人让人备着清粥,一个时辰之后给纪公子灌下去一些。”
纪辅国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年纪虽轻行为举止之间难得的沉稳,心中安定了几分。
“不知小儿这是怎么了?”
“中毒。”
“中毒。”纪丞相念叨着这两个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和决绝,“还请南大夫到书房一叙。”
丹姝观他神情,只怕他心中对下毒之人已经有了猜测。她心知肚明这毒是怎么回事,倒是对他猜测之人好奇。
纪府过来到书房,指着一侧的椅子:“南大夫请坐。”
“今日你救了小儿一命,所求只要老夫能够做到,定全力相助。”
丹姝敛了笑意,沉声道,“南某此来,只为一事,若得丞相告知,定感激不尽。”
“请讲。”
“南宫将军府一夜之间被屠尽满门,丞相知道多少?”她查了许久,只摸到蛛丝马迹,兴许和宫中有关,这才铤而走险找上丞相府,毕竟没有真本事的人无法在瞬息万变的朝堂屹立三朝不倒。
纪辅国面上神情一凝,长舒一口气之后才道:“若非心中已有定论,单看阁下这一番作为,我恐怕会以为小儿的毒是你的手笔。”
丹姝心惊,面上不动声色。
“姑娘和南宫家是何关系?”
“故人。”
纪丞相从窗户眺望出去,目光不知落在什么地方:“若非生死之交,还请不要再过问此事,否则会给阁下带来杀身之祸。”
丹姝闻言眉梢微挑,这意思……是当真知道实情。
“还请丞相坦言相告。”
“小儿今日所中之毒,太医院和一众医馆毫无头绪,这种毒药,只有一个地方会出现。”
“内宫?”
纪丞相抿唇:“亦或者说是锦衣卫。”
丹姝有些心虚,丞相所言的确差不离。
“这是上面要对我丞相府动手了,对凌云下毒只是前奏,接下来就是清蓉,还有我。”纪丞相顿了一下,“说不定还有更多老臣。”
丹姝心绪翻腾,主上刚下达的任务,原来这些老臣早就心有所感。
“丞相的意思是,血洗将军府也是锦衣卫的手笔?”可那天晚上,冷忆寒是从城外回来的,她后来查过,冷忆寒那一月并不在京城。
纪丞相摇头:“君心不可测,我所知也有限。”
“还有一个消息倒是可以告诉阁下,有另一股力量正在查这件事,是敌是友尚且不知,阁下当心。”
丹姝心知肚明,那股力量就是自己,不过她如今好奇另一件事:“丞相既然知道如今的处境,有何打算?”
“阁下是想为南宫将军一家报仇?”
丹姝压下心中翻腾的恨意,勾勒出一个笑容:“若一切当真如丞相所言,如今的上位者也不过是心胸狭隘眼界狭窄之辈,心中有打算也不过是为自己谋一条后路罢了!”
“你年纪尚轻,不知上面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道理,锦衣卫作为上面的爪牙,无处不在。”纪丞相露出苦涩的笑意,之前他辅佐的那个心怀苍生的君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羽翼丰满,如今就连他也心生忌惮,“阁下还是小心为上。”
“我南某人不打没把握的仗,丞相若是想好了,来寿安堂找我。”丹姝释放出眼中的恨意,滔天的恨意涌出,压住她身上的稚气,“我会让丞相看到我的诚意。”
丹姝说完掏出怀中的褐色瓷瓶放在书桌上:“每隔一个时辰给贵公子服下一粒,十二粒药丸吃下去,还丞相一个活蹦乱跳的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