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赌约
槐城的天气还是有些闷热，空气里还残留着属于暮夏的燥意。
教学楼的窗外，几棵槐树上还有夏蝉在不停地鸣叫，声音引人烦闷。
此时槐城一中高三理科一班的气氛却有些冷凝。
大部分同学面色都带有些紧张，原因无他，上周刚刚结束了一场年级小考，度过了胆战心惊的周末之后，一中老师批卷向来神速，今天就是学生们知晓自己成绩的日子。
早读课的时候，只见一班班主任老张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拿着一沓试卷面无表情地踏进了教室。
他轻放下自己的茶杯，将手里的试卷重重地一把摔在讲台上。
“这次考试，考成什么样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平均分比二班低了一点五分，这是什么概念？”
老张气得不轻，眼神有意无意扫向了沈听的方向，“有些同学还是得加把劲啊！”
沈听有些疑惑，刚刚老张是看的自己吗？自己考砸了？
沈听是天赋型选手，解题总是得心应手，这次虽然试卷有些难度，但还是在沈听的可控范围之内，正当沈听心里默默分析自己哪里出错的时候。
老张再次发声：“沈听这次依旧是第一，尤其是数学，是年级唯一的满分，理综也是年级最高分，我知道这次数学的最后一题有些难度，但是同样是我教的数学，怎么有人就可以考满分，有人却能考得一塌糊涂？是我的问题还是你们的问题？”
安静如鸡的班里响起了小声的喧哗。
“听神yyds，我已经说厌了！”
“我麻了，我这次最后一题就写了个解。啥思路也没有。”
“这次数学最后那道大题难度都赶上竞赛了吧，这都做出来了，人否？”
“听神这是什么脑子啊？把智商分我点啊。”
沈听：“”
那老张刚刚那眼神什么意思？沈听心里默念，突然，他意识到他这个方向后面还有一个人，还是一个极有可能这次考试考砸了的人。
沈听缓缓将头转了过去，果然看见秦铭坐在位子上表情极其的丰富，有不甘，有愤怒，貌似还有一丝羞耻。
看见了沈听眼神中的无声询问后，秦铭宛如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瞳孔失去了高光后慢慢将头转向了窗外，不愿在看这个世界一眼！
沈听：好吧，没跑了。
台上的老张看到了秦铭的反应后，心中闪过丝丝快意，让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让你不好好努力学习！
老张在教室里继续数落着，说到一半渴了，照例喝了口杯子里的水后又将嘴里的茶叶吐回了杯子里，然后接着数落。
班里同学：“”
一中的教学管理十分的人性化，学生的个人分数都不会公开，成绩由老师报到名字后自己上讲台认领。
学校的大榜上也只会公开前十的学生排名和总分，可以说是非常考虑学生的自尊和心理了。
好不容易下课，老张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秦铭的方向，“这次小考就当是个教训，下次考试之前，希望某些同学拿出自尊，拿出干劲儿，争取考个好成绩！”
班里集体松了口气，老张捏了捏自己已经有些沙哑的嗓子，开口道：“沈听，你出来下，我有话和你说。”
老张领着沈听来到了楼梯口，这里邻近水房，距离班级颇远。
“我父亲和秦铭的爷爷是多年的好友，秦铭小的时候我和他见过几面，说起来也算是世交。”
沈听其实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老张刚刚说的“某些同学”明显就是秦铭，而秦铭成绩不好却依然能够进一班想必也与老张这个一班班主任有关。
如今猜想得到证实，他也并没有多震惊,“知道了老师，我不会和别人乱说的。”
“秦铭和家里闹得有点不愉快，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老张看着沈听，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他的这个得意门生心思很是细腻。
“他爷爷开学前打电话对我说，如果秦铭在这个学期末考不到年级前百的话，他就必须回b市原来的学校。”
沈听扫了眼老张手里的排名表，发现秦铭的名字赫然在吊车尾的行列里，一眼看过去，十分好找。
“我打算在班里举行一个学习小组的活动，我想让你带带他！你看看你可以吗？”
沈听：“”我觉得我不可以。
沈听性子其实是有些懒散的，闲散时间他有许多想做的事情，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况且已经高三了，学校周六还要补课，虽然他的学习压力不是很重，但是剩下的时间他也不想给自己多加压力。
况且虽然距离学期末尾还有三个多月，但是秦铭本人貌似并没有多少学习细胞和毅力，每节课都睁着眼睛大概是秦铭这辈子为学习做过的最大的努力。
这件事貌似有点子难度。
看着沈听脸上显然有了拒绝的意思，老张神色也有些为难，毕竟如果答应了，确实会给沈听带来麻烦。
沈听问道：“秦铭自己想回去吗？”
“他肯定是不想的，毕竟就是他自己提出来要转学来我这的。他家里算了，这孩子也挺辛苦的。”
老张接着说道，“如果你答应的话，我敢肯定秦铭一定会配合你的，我看你和徐立最近和他走得比较近，说明你们关系还不错，你又是年级第一，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之前是在b市的一所私立双语学校念的书，底子是不差的，只是咱们班进度快，他和咱班里的同学比起来是差了点。”老张继续解释道。
沈听心想，确实如此，这次考试，秦铭虽然在一班是倒数，考的分数却还可以，一个日常听课困难户能考出这个成绩证明确实是有些底子的。
可他又觉得这实在是一件麻烦事，犹豫之间，他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闪过秦铭在球场上的样子，他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或许可以试一试
“可以，我答应。但是能不能办到我不能确定。”沈听说到。
眼看着沈听竟然突然答应了，老张觉得这事成了一半，自己的这个爱徒从来不会叫人失望。
“好，我待会就把这件事情布置下去。你回教室吧。”说完就抬步走下楼梯，像是生怕沈听会反悔一样。
回到教室后，沈听转头看向后座，秦铭显然还在因为老张对自己的阴阳耿耿于怀，什么叫拿出自尊？拿出干劲？自己明明每节课都睁着眼睛好吗？
一班进度这么快，自己本来就跟不上，只要出神几秒钟，老师说些什么就听不懂了。自己费劲巴拉的理解，理解不了听在耳朵里就和天书似的。
“你住哪？”沈听突然问道。
“槐海佳苑，怎么了。”秦铭有些莫名。
“今天周三，我爸妈正好在家，你今晚来我家吧。”
“”
这是什么神奇的对话？秦铭惊住：“你爸妈在家让我去干嘛？”
徐立听到后也侧头看向了沈听。
沈听接着说，“我家住在雅苑那里，离你家不远，你放学来我家，在我家吃个饭，以后长期需要补习功课的话我觉得还是先熟悉一下和我家人打个招呼比较好。”
秦铭：“我？补习功课？”
“你答应老张要在期末考到年级前一百吧。”
秦铭：“！！！”老张出卖自己！！！
徐立：“！！！”前百？秦铭？！
秦铭注意到了徐立看向自己的眼神，“你那是什么眼神！”那眼神中的怀疑和的鄙视，令他十分的火大。瞧不起谁呢？
徐立开口说到：“你应该知道一中的年级前百意味着什么吧？”
“区区前百，老子怕过？”秦铭一脸不可一世。
徐立看着秦铭豪气万千的脸，知道了这人果然还没有注意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说道：“你刚转学过来可能还不了解一中的情况，一中高三理科一共二十一个班级。”
秦铭：“so”毫不在意，甚至拽起了英语。
徐立补充道：“每个班级大概有四十个人，全年级大概八百多人。”
秦铭：等等！我好像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之前学校有多少人来着？
徐立看人出殡不嫌事大，补充道：“近些年来虽然本科出线率有些降低，但是还是维持在了百分之六十以上，年级前一百的话，总分怎么说也得有600吧。”
秦铭：突然有些恍惚。
徐立接着问道：“你这次小考多少分来着？”
秦铭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447。”，距离600分还差了一科分数！
徐立有些意外，这段时间秦铭的上课状态他是清楚的，老实说，秦铭考的这分数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虽然不知道你这家伙怎么进的一班。”徐立接着说到：“但是距离期末也就三个多月了。”
秦铭：“”我他妈谢谢您带来的时间提醒。
沈听看着秦铭，有些无语，所以说这个人难道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吗？
徐立觉得秦铭八成实在痴人说梦，“下课去找老张看看自己的年级排名吧。”
“不用问了，我看到了。”沈听静静的说到。
秦铭和徐立纷纷将视线转向沈听，沈听没有说话，并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秦铭已经彻底木了。
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沈听开口说到，“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是年级第一。”沈听伸手在自己的脸旁比了个1。
秦铭回神，看着沈听，所以你这是跑我这来炫耀了？
面前的少年眼底有细碎的光，眼神坚定中带着一丝势在必得，“也就是说，在这个学校里，我就是最强的。我可以帮到你。”
秦铭皱眉，他在纠结要不要接受沈听的帮助，虽然自己已经将对方当成朋友了，但是如果同意的话确实会给沈听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他并不想欠人情。
沈听看着秦铭纠结的表情，继续说道：“比起现在开始找质量良莠不齐的家教，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沈听的眼里泛起清涟，突然对秦铭笑了起来，说到，“如果你真的觉得麻烦的话，事成之后，答应我一个愿望就好了！”
沈听平时是个很温和的人，却很少对着别人露出这种稍显狡黠的笑，像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的小狐狸。
秦铭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像是被什么轻挠了一下，从胸口泛起了一股微妙的痒意。
他甚至都没有对沈听的愿望提出什么限制条件就回答了一声好。
沈听脸上笑容更盛，笑着说道：“一言为定！”
窗外依旧响着烦人的蝉鸣，秦铭感觉这座南方城市的夏天实在是过于漫长了。
傍晚，一辆陌生的黑色宾利缓缓开进了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