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雪夜
但是他没想到，只是过了不到短短地一天时间，一切都改变了。生离变成了死别。
就在她准备继续往出口走去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咣啷”一声好像是玻璃相互撞击时所发出来的响声。
当她突然不辞而别的时候，他心里面真的很难受，但是却能够勉强忍受下来。
张小妍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感激地说：“谢谢你，赵姐。”
他像发疯似的喝酒并不是为了自寻短见，也不是单纯的借酒浇愁，而是他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只有这样，他或许才能带着麻木的神经走进机场大厅里面去确认叶月的死讯。
一口气将整瓶白酒喝完后，他随手将空酒瓶扔在地上，然后弯腰从脚边地箱子里拿起另一瓶酒继续像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因为她说过，将来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回来见他的。只要想到将来还能够见到她。他至少还能勉强忍受下来。
直到目前为止，张小妍还无法从家属们那种充满哀伤与绝望的氛围当中解脱出来，她知道自己今晚多半会失眠的。
就这样对视了一会之后，一丝晶莹剔透的水线安静地从她的眼眶里面流了下来，安静就得就像从天上慢慢飘下来的雪花一样。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接近，一个婀娜优雅的人影慢慢地向他走来。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的话或许她还能勉强适应，但一下子在她面前出现了这么多遇难者的家属，而且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绝望和不敢相信地表情，那种场面是十分震撼的。尤其是对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地张小妍来说，其感应就更加强烈了。
“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还提来作什么？喝酒吧，等你喝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痛了。”
最后想了一会之后，她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等那个人喝醉后，她叫同事将他抬到大厅里面去，至少大厅那里有暖气，不至于会让他冻死。
在这双充满危险的眼睛注视下。张小妍有种两脚发软、心惊胆战地感觉，立刻本能地一步步向后退。
“小妍，你回家休息一下吧，我来替你。”
刚刚那位小姐的好心，他心里面其实是知道地。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用那种态度来对待别人地好意。
所以，他只能通过不断喝酒的方式来麻醉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没那么痛。
“那我先走了。再见，赵姐。”
但就在她刚刚碰到他的衣服时，她突然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令她不由得马上本能后退的眼睛。
乔汨自言自语地说完这句话后，重新举起酒瓶往嘴里灌了下去。
看到那个人毫无反应，张小妍只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醒他。
她抬头往天上一看，果然看到数之不尽的白色晶体正不断地从天上落下来。
在机场附设的员工休息室将身上的制服换回便装后，张小妍这才带着疲惫的身躯沿着出口附近的走廊走去。
正当他准备开始喝第八瓶时。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与她生活在一起，成为了一件越来越理所当然的事，他已经习惯了有她在身边。
然后，她伸手轻轻地抱住了他，并在他耳边柔声说：“小汨，以后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我会很担心的。”
她伸手去接，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一片片的雪花。
赵洁拍了拍她的手说：“看开点，这是空难，谁也不想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去安抚死难者的家属，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在听到这阵脚步声的时候。他整个人如受雷击一般一下子站了起来。
但他觉得还不够，因为那种被又钝又生锈的小刀一点一点地切割着心脏地剧痛感仍然还清晰地传遍了他的全身，而且他还记得自己是谁。所以还不够。
下意识地，她沿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是的，他害怕。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害怕。
乔汨慢慢地放下酒瓶，然后望着不断从天上缓缓飘下来地雪花低声说：“老任，现在我开始明白一向心机深重的你为什么会做出一个人单挑当时的六大高手这种极为不智的行为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随怜香而去。我说得对吗？”
在这一瞬间，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们只是用力地拥抱着对方，拥抱着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的身体的一部分。
就在他拼命往嘴里灌酒的时候，他脑中忽然传来了任苍穹淡淡的声音。“情深不寿，无缘尽散。世间的情情爱爱，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那辛苦你了，赵姐。”张小妍说完，用同情的眼光看了一下那些脸上充满悲伤与焦虑的旅客家属。
走着的时候，张小妍脑中不时会浮现起那些受难者的家属在确认自己的家人或朋友真的在那架失事的飞机上时，那种充满绝望与恐惧的表情。
当她走出走廊的时候，忽然发现好像有些白色的东西正缓缓地飘下来。
她实在不想看到那些可怜的遇难者家属不仅要承受家人或朋友离去的痛苦，还要另外受到风雨的侵袭。
望着手中几片逐渐开始溶化的雪花，她不由得有些感伤地叹了口气。
很快地。她就看到机场大厅外面几百米处一张供旅客暂时休息的长椅上，一个人影正坐在那里喝酒。看到有人在这么冷的雪夜一个人坐在外面喝酒，张小妍知道这种举动是很危险的。因为一旦那个人醉倒了，很可能会冻死在外面。出于好心，她于是走过去想劝对方不要这样做。
接着，她还发现那个人的脚边放有一个箱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未开封的红酒跟白酒。而在那个人所坐的长椅附近地上，正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个空酒瓶。光是她看得到的空酒瓶就已经有四、五个之多，她难以想象这个人究竟已经喝了多少酒精下去。
她知道，那是对方在对她作出的无声警告，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因为，那是一双仿佛受了重伤的野兽一样的眼睛，绝对的生人勿近。
站在不远处的张小妍呆呆地望着在雪中相互紧抱着的两人。
看到他喝酒喝得这么凶，心地善良的张小妍无法再坐视不管。连忙走过去劝道：“这位先生，你不要再喝了，今晚下雪会特别冷，你再喝下去会很危险的。先生，你听到了吗？”
退回到走廊那边的时候，张小妍忽然有种十分委屈的感觉。她只是想好心劝他不要再喝酒而已。却受到了这种对待。
当她终于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她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着。
看着那个人仍然喝酒如喝水一样将整瓶白酒往嘴里灌。张小妍既不敢上去阻止他，也不忍心就这样离开。
“没什么。你已经从早上忙到现在，一定很累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一时间，张小妍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干着急地站在走廊那边望着那个人。
还好只是下雪，而不是下雨。
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因为他现在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人也不想见，只是想一个人待着而已。
此时，那个人正举着一瓶白酒“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在喝水一样。
“你说得对，等喝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痛了。”
他害怕到甚至根本就不敢再次走进机场大厅一步，因为他害怕他一走进去，就听到叶月的死讯。
直到这一刻，他这才发现叶月在他心里面所占的份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或许应该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地存在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乔汨没出声，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柔软的身子，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也许是因为坐得太久的关系，在那个人的头发跟衣服上，可以看到一层薄薄地积雪。
“好的，再见。”
张小妍叹了口气说：“实在是太惨了，全架飞机这么多人，没一个能够回来，他们当中有不少外国人原本还打算回去过新年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在认出那个人后。她马上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喝成这样。那是因为他要找的人也在失事的a502客机上。
下雪了吗？
一想到从此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乔汨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把又钝又生锈的小刀一点一点地切割一样，那种仿佛永无休止的痛苦几乎让他发疯。
赵洁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小声问：“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吧？”
当张小妍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人附近时，她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个人竟然就是下午的时候请她帮忙的那个年轻男子。
假如由于她的离开而真地让那个人眼睁睁地冻死在雪地外面。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安宁地。但是要她再上去劝他，她又不敢。
雪，仍然连绵不断地从天下缓缓地飘落下来，安静地落到了地上、草坪上、椅子上，以及他们的身上。
就这样他一瓶接着一瓶足足喝了七瓶酒的时候，就算是拥有血族体质的他也已经处于半醉半醒之间。
乔汨没有任何地动作，只是以完全不敢相信地眼神看着那个逐渐向他走近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