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杂鱼
好在梁有才家离这里不远，小孩子脚程也快，估摸着不到十分钟梁康就回来了。
夏修年一个人在蹲在路中间的拖拉机前摆弄，其余人则找了片树荫远远看着，要是这拖拉机修不好，他们还得靠人力把东西背回去。
想到这里，梁兵踢了一脚坐在地上的孟昌。
“我听说这拖拉机的活昨天是安排给夏修年的，怎么轮到你小子了？”
孟昌缩了缩脚，讪讪道：“我替他来的。”
梁兵不信：“他把这么好的活计让给你，自己去地里上工？你当我傻的啊。”
孟昌脸色一僵，半晌才结结巴巴开口：“他……他想去地里上工肯定是有理由的，说不定……说不定是因为林锦华。。”
“林知青？”梁兵这会倒是真有些好奇，“夏知青不是和麦子那丫头好着呢，怎么又跟林知青扯上关系了？”
梁兵本来想说两人不是在处对象呢，又想起前几天夏修年在油菜地说的一番话，就改了口。林锦华和韩麦麦是他小队里唯二的两个姑娘，在他看来要是比长相，虽然说林知青是城里人会打扮，可是麦子那丫头也不差。不过麦子没爹没妈，这就不能跟林知青比了。
“他们俩是高中同学，一个地方来的，夏修年一直纠缠林知青。”
梁兵：“我咋看不出来夏知青是这样的人呢？”
正说着话呢，树后头突然冒出个脑袋：“小叔，你在背后说夏知青和麦子姐姐坏话，我告诉他们去。”
“嘿，”梁兵拉下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对着树后面就是一抽：“你这孩子胳膊肘咋往外拐呢？”
梁康往后躲了一下，没被打着，他跳了起来：“我才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呢？韩磊是我好兄弟，他姐姐就是我姐姐。”
“那我还是你叔呢……”
这边正闹哄哄的，突然一阵熟悉的轰鸣声盖过了说话声。
梁康刚好被他叔揪住，于是扯着嗓子求饶：“小叔……小叔……拖拉机修好啦，咱们过去看看吧！”
夏修年在路边的沟里搓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上沾到的柴油洗得差不多，然而上面还有残留的味道，他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再回到拖拉机旁边时，梁有才已经安排众人把菜籽整整齐齐码回了车厢。
他把夏修年夸了又夸：“多亏了你啊，夏知青。”
夏修年点了点头，笑道：“没事。”
梁有才又说：“那等会还要麻烦你和我一起去镇上把菜籽送过去，顺便咱们把拖拉机还了，给你算上工分。”
夏修年：“那今天地里安排的活。”两人一组，韩麦麦这会还一个人在地里呢。
旁边的梁兵也听见了，他刚刚在背后说完别人闲话，这时却打包票道：“没事，地里的工分照样给你算上。”
能得两份工分，夏修年自然不再推辞。他应了声好，又偏头看向孟昌，顺水推舟道：“孟昌，你今天刚好没有上工，我替你去镇上一趟，那地里的活就麻烦你替我干了。”
孟昌心里一哽，刚要开口拒绝，就瞧见梁有才的脸色不对劲，当即就改了口：“行。”
然而他话刚出口才反应过来，两边的工分都被夏修年包揽了，自己什么都捞不到。
再一抬头，正对上夏修年戏谑的眼神，孟昌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夏修年开着拖拉机载着梁有才，以及死皮赖脸要跟上来的梁康，去了一趟镇上。先把菜籽拖到榨油厂，登记过后，又拖着空车厢去了农机厂。
刚好遇上来借拖拉机的隔壁大队队长许双林，两人又侃了会大山。
等回到生产队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点。
夏修年乐得有孟昌帮忙干活，就直接回了知青点。
他先在院子里洗了把脸，又用肥皂仔仔细细搓了遍手。等收拾好了，才进了厨房。果然，周婶临走前把他的那份午饭温在锅里。
照旧是杂粮饭，饭头上压着几筷子空心菜。这时节正是吃空心菜的时候，家家户户的自留地里都种着一小片，割完一茬，留下根茎，过几天就又长成了。
夏修年已经连着吃了几天这东西。
周婶炒菜舍不得放油，空心菜吃起来干巴巴的，聊胜于无。
夏修年端着饭碗出了厨房，这时候没有空调没有风扇，于是他搬了把椅子到过道里，偶尔有一阵穿堂风。
他坐下，刚夹了一筷子菜，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眼角的余光就瞥见院子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眼熟的厉害。
夏修年起身，把饭碗往椅子上一放，刚走到院门口，就跟来人打了个照面。
“韩磊，你来找我？”
见他出来，韩磊皱着鼻子地哼了一声。
夏修年也不生气，低头看了一眼，问：“手上拿的东西是给我的？”
他手上拎着的是一个极其迷你的小竹篮，上头还盖着快布。
韩磊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随后又把篮子递过去，补充道：“这是我姐逼我来的，不是我想来的。”
夏修年挑了挑眉，接过他手里的竹篮，掀开布之后，才发现里面放着一只碗，碗里装着的，则是三人昨天冒雨得来的成果。
被煎的两面金黄的小杂鱼，再加上地里摘的新鲜青辣椒，煮过后的汤汁都泛着一股鲜美香辣，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韩磊吞了吞口水：“我姐说这是你抓的鱼，该给你尝尝。”
夏修年瞥了一眼就知道，他昨天抓的那些个鱼，这一碗怕是就占了近半，再加上花费的油盐调料，算起来还是他占了便宜。
更别说自己还要借人家的书。
不过，夏修年虽然不重口腹之欲，可屋里干巴巴的空心菜对上眼前的诱惑，夏修年觉得，没有人能忍住，他也不例外。
他将里面的碗端了出来，另一只手把篮子递给韩磊：“那我就不客气了。”
韩磊接过竹篮，又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不客气。”
“我姐还说了，书她整理好了，不知道你要哪些，过几天让你自己去我家拿。”
夏修年点了点头：“好。”
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早上放在里面的东西：“这个还给你。”
韩磊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弹弓，宝贝的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才抬头冲他做了个拉弹弓的姿势，放狠话道：“你等着，我迟早会报仇的。”
夏修年弯了唇角，点头道：“行，我等你。不过先不提报仇，下次下雨我倒是可以再带你去抓鱼。”
韩磊想了一下，才方向弹弓，又撇了撇嘴：“算你识相。”
韩磊走后，夏修年端着碗进了院子。
重新开始吃饭。
他先是夹了一条鱼，也不知道韩麦麦怎么做到的，巴掌大的小鱼被她煎的十分完整，金黄好看。野生的杂鱼本就鲜美，再加上辣椒的佐助，入口更是香辣。
好在周婶中午给他留的饭足，夏修年就着一碗青椒杂鱼，吃完了他来这里最满足的一餐。
这满足感，远胜于上次国营饭店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