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队
夏修年出门的时候，正赶上周婶收拾好厨房，准备离开。
她手上拎着个桶，看起来很沉的模样。
夏修年走过去：“婶子，我帮你拿吧。”
周婶空着的那只手摆了摆：“这里头装的是早上的洗灶水，沉的很，你们小年轻提不动哦，还是婶子自己来。”
“婶子，你这不就小看我了。”夏修年一只手用力，将桶接了过来。
周婶只觉得这夏知青病了一场，倒是和气了许多，不像之前都不怎么说话。
又见他看起来并不吃力，也就乐得有人帮忙，只顺带关心道：“夏知青，你头还痛不？”
夏修年摇了摇头：“刚刚休息了一会，好多了。”
“对了，婶子，这东西要送到哪里去？”
周婶：“送到后头的养猪场，专门有人在那儿喂猪呢。”
“那我陪您走一趟。”
“那敢情好。”
知青点在村头，养猪场在村尾。
有周婶带路，她一路上嘴不带歇着，夏修年时不时说上几句。
一趟路的功夫，不仅把路线记得个七七八八，知道了刚刚拐弯那头第一间院子就是大队长家，还打听到男主赵魏家就在村后头，是村子里唯一一间砖瓦房。
至于为什么专门打听男主家的位置。
当然是能避则避。
虽然夏修年不怕事，可是根据小说定律，男女主身边一准没有好事，他懒得掺和。
可是有时候自己不惹事，却也架不住事情自己找上门。
刚到养猪场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那夏知青真跟麦子处到一起去啦？”
“可不嘛，我听说今天早上有人看见夏知青从麦子家里出来。”
“那这韩老爷子虽然走了，却给孙女找了门好婚事啊。”
“这可说不准，麦子还没到扯证的年纪，万一到时候回城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了，那也没处说理……”
夏修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周婶子也听见了对话，心里想着这叫什么事哦，背后嚼舌根还被人听见了。她故意轻咳了两声，里面的对话声戛然而止。
聊天的两人将目光投向门口，先是看见了前头的周婶，下一秒就看见了后头跟着的夏修年，登时噤了声。
周婶子先开口指责：“桂芳，让你们俩在这喂猪干活呢，怎么还背后瞎编排人。”
“嫂子。”坐着的那个圆脸女人尴尬地喊了一声，又小声解释：“我这不也是听别人说的吗？”
原来这人是周婶子的妯娌李桂芳。她身后坐着的娃娃脸，是她的女儿，也是周婶的侄女梁萍。
梁萍脸皮薄些，这会儿瞧见杵在门口的夏修年，脸上烫得发红，小声补充道：“我们瞎说的，夏知青你别介意。”
夏修年把手里的桶放下，沉声问：“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梁萍连忙解释：“我上午去打猪草的时候，听黄娟她们谈起来的，还有林知青也在。”
“娟子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乱说呢？”周婶打圆场道。
夏修年此时却在想，果不其然，事情又跟女主有关。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出门时，林锦华还没有起床出来。
看来知青点里看不惯他的除了女主和孟昌，还有其他人。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到了曹国华昨天跟林锦华说话时讨好的语气。
夏修年皱了皱眉，也不答梁萍的话，只对周婶说：“婶子，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好，”周婶下意识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你认得路吧？”
“认识。”
夏修年走后，周婶子才又扭头看向坐着的两人：“这叫什么事啊？”
李桂芳撇了撇嘴：“这夏知青名声本来就不好，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干活一点都不中用，天天拖我家梁兵后腿。”
梁兵是李桂芳大儿子，生产队里是一个大队下面分成几个小队，因为他大伯是大队长的缘故，梁兵也就混上了个小队长。
为了分工合作，几个知青都是打散分到几个小队的。梁兵一开始看夏修年个头高，便抢了人过来。谁料到这人却是个花架子，活干不到一会就哪哪都是毛病。
“我看夏知青这小伙子不错，有礼貌还和气的很。”说着周婶指了指地上的桶：“这不还专程送了我一路。”
梁萍自从夏修年走后就红着脸没说话，这会儿起身去拎地上的桶，使了使劲，没拎起来。
却说另一边，夏修年离开了养猪场，本打算沿着原路返回，却不料走到岔路口时，被人砸了两块石头。
他抬头扫了一圈，没见着人，依旧往前走，这时背后又挨了一下。
夏修年径直转身，大步走到不远处的树后，罪魁祸首连弹弓都没来得及收起来便被人赃俱获了。
夏修年还没说话，被抓个现行的小东西一只手把弹弓藏到了身后，倒打一耙：“我在这打麻雀呢，你把我的鸟都吓跑了。”
然而这□□，烈日炎炎，路上连只蚂蚁都难寻，别说天上的鸟了。
夏修年一只手直接绕到他的身后，用巧劲拿走了弹弓，又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泥块：“韩磊？这是你打的？”
韩磊见他叫破自己的名字，犟着头不说话。
两人静静对视了几秒，就在夏修年拿着弹弓准备离开时，韩磊忍不住开口道：“把我的弹弓还给我。”这是爷爷给他做的玩具，他宝贝的厉害。
夏修年停下了脚步，看他：“那你说，为什么故意守在这里打我？”
韩磊见他根本没相信自己打鸟的理由，吸了吸鼻子，梗着脖子道：“我不想让你当我姐夫。”
夏修年抬了抬眉：“为什么？”
“队里来的几个知青都不会干活，尤其是你，我都打听过了，你一个月挣得工分跟我差不多，我姐要是跟了你，肯定要饿肚子。”
夏修年有些无语，低头嘴角弯了弯：“那要是不让你们饿肚子呢？”
韩磊抬头看他，摇头道：“那也不行。”他想了想，又说：“除非你能让二狗子别欺负我姐。”
“二狗子是谁？”
“我大伯娘的娘家侄子，他想让我姐给他做媳妇。”
夏修年看着面前小孩皱着一张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弯腰揉了揉他的脑袋：“别多想了，你姐不会给别人做媳妇的。”
韩磊躲开他的手掌后退了几步，不相信的看着他。
夏修年笑了笑，举着手里的弹弓摆了摆:“这东西改天还你。”
夏修年回房间之后睡了一觉，中午干活的人不回来吃饭，周婶子和她媳妇吴氏都来帮忙做饭，饭做好后要送到地里去。
饭刚做好，外面有人来喊周婶二人，说是她小孙子发烧了。
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去了之后，看病得去镇上。
夏修年在屋里听见周婶两人着急忙慌的语气，于是自告奋勇帮忙去送饭。
周婶子这时也不推脱了，赶紧给他指了路，又摘了围裙急急忙忙赶回家。
这时节正是打菜籽的时候，三月份开的金灿灿的油菜花都谢了结成了荚，里面是油菜籽。
将地里的油菜连杆割倒之后一捆捆的摆开晒干，再用一大张白膜纸铺在地上，将菜籽一捆捆放上去，人上去，用脚踩，用棍子打，豆荚便会绽开，只剩下里面的菜籽。到时候送到磨坊里，便是全村人一年的油水。
当然，这一切都得赶在雨水落下之前完成。故而这些天都是好天气，队里便抓紧时间赶工。
夏修年到地里的时候，知青点一大半的知青都在这里。
钱平等人正抱着一捆捆的菜籽往上架，潘玉和徐双梅个子小，就在上面踩。其他人也在隔壁的地里。
潘玉先瞧见了夏修年，又看见他手里提着的篮子，擦了把汗，大声道：“歇一歇，歇一歇，吃饭啦。”
大家自觉地去沟边洗了洗手，又陆陆续续走到树荫下拿饭。
一人一碗，早就分的好好的。
钱平先是灌了一大口凉开水，然后开口跟夏修年说话：“怎么是你来了？”
夏修年：“周婶家孩子生病了，没空过来。”
钱平点了点头，低头扒了口杂粮饭，又低头示意他：“那你可注意着点，你们小队跟我们就隔着一块地呢？”
夏修年转头向隔壁地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另一颗树下，赵国华不知何时已经端着饭碗过去了。他旁边还有一个人也在蹲着吃饭。一抬头两个人刚好对视上了。
只见赵国华偏头对着那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人快速扒了几口饭，起身便冲着他过来了。
“这是你们小队长，梁队长他侄子，梁兵。”钱平趁着人还没过来，赶紧跟他说：“你们小队，麦子她爷去世，这两天都没来上工，你请了病假也没来上工。要不是赵魏能干，这会还不知道要落后多少呢。”
闻言，夏修年目光又扫了一圈，果然在另一个角落发现了林锦华，她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旁边坐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板着长脸。
夏修年想，这恐怕就是男主赵魏了。
这就巧了，他、韩麦麦还有男女主四个人居然分在了同一个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