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主
夏修年回屋的时候，孟昌和施耀东都在床上了。
见他推门进来，孟昌翻了个身对着墙，倒是施耀东开口说话了。
“修年，你怎么样？”
夏修年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打量了一圈房间，孟昌两人的床挨着在一侧，他的床独占了另一侧，床头还有个小柜子，上面挂着锁。
夏修年想着，明天得趁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好好拾掇一下原主的东西。
施耀东又问：“你明天真要去上工啊？”
“明天早上再说吧。”夏修年也爬上了床，想了想问：“你知道韩家在哪吗？”
“你是说麦子家？”
夏修年：“嗯。”
“不远，你沿着知青点出去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再拐个弯就到了，门口有颗桃树的就是。”
“好，谢谢啊。”
“没事。”
一直没说话的孟昌又重重翻了个身，床被晃的吱呀吱呀响，他听了半天，没忍住插嘴道：“你去麦子家干什么？韩爷爷就是被你害的。”
夏修年没理他。
孟昌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我就没见过你这种人，下个乡把自己当成个祖宗。整天端着一张脸，谁欠你的？害人害己。”
“好了，孟昌，你少说几句。”
有人劝，孟昌反而更停不下来：“昨天他本来轮的是下田割稻，他倒好，说是怕田里有蚂蟥，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换去背柴，结果招惹了野猪……”
半晌，屋里才响起夏修年淡淡的声音：“分工是大队长安排的，你要是觉得有人暗箱操作，明天就去举报。野猪伤人的事是天灾，你要非觉得是我造成的，明天也记得跟队长说。”
施耀东跟着打圆场：“孟昌，你这话确实说的不对，这野猪伤人，夏修年和韩爷爷都是受害者。”
后面孟昌又模模糊糊低声吐槽了几句，夏修年没有再理。
他躺在七十年代的木板床上，伴着初夏还有些燥热的空气，就这么毫无负担地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生物钟使然，夏修年睁眼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好在夏天天亮的早，窗户的玻璃上只贴了几片破旧泛白的窗花，夏修年能看清室内的陈设。
他视线转了一圈，皱了皱眉。
心想，果然回不去了。
好在，睡了一觉，昨天还隐隐作痛的脑袋倒是不疼了。
另外两人还在睡觉，他倒也没什么报复心理，没闹出动静，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拿着床底下的脸盆出了门。
院子里，已经有人在洗漱了。
是那个叫徐双梅的女知青。
她也看见了夏修年，眼神有点惊讶，但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夏修年也点了点头，走过去，在水缸里勺了一瓢水，去了院子另一头洗漱。
远处隐隐传来公鸡的打鸣声，对夏修年来说，这是久违却不陌生的农村生活。
只不过，这是几十年前的农村。
他刚洗漱完，屋子里又出来了几个人，是住另一个房间的四个老知青。
钱平正打着哈欠，见到院子里的夏修年登时惊讶道：“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夏修年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回道：“睡不着。”
“哦。”钱平点了点头，也没多问。
院子里人多了起来，大家都要洗漱，顿时就乱糟糟的。
夏修年觉得，徐双梅早早起来估计就是为了避开这批人，不得不说很有必要。
钱平洗漱完，看到还站在院子里打量的夏修年，说：“修年，现在六点钟，周婶得先在家里做了饭才过来，八点才有的吃。我们要先去地里锄完草，再回来吃饭。”
夏修年点头：“好。”
一旁的王运和郑新安已经背上了锄头，那个戴眼镜的曹国华倒是不在。
王运喊：“钱平，走吧。”
“来了。”钱平冲夏修年挥了挥手，转身背着锄头追上了他们。
屋子里的其他人还没起来，夏修年想了想，一个人出了门，循着施耀东指的路。
这是他第一次出知青点。
知青点外面就是一条笔直但坑坑洼洼的土路，正值初夏，路的两旁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夏修年走了大概五分钟，才到了拐弯的路口，往里看，那一排有着好几户带着院子的矮房子。
倒数第二家院门口，有着一颗桃树。
走近了，才发现上面还挂着果。
院子门关着但是没落锁，隔着生锈的铁门，能看到散落的鞭炮碎片。
夏修年站在门口，就在他思考到底是开口喊人还是直接推门进去时，门内有了动静。
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出现在了院门口，显然他也看到了夏修年。
他仔细看了看，才吸了吸鼻涕，问：“你是谁？”
“夏修年。”
“姐，”夏修年话音刚落，那孩子撒腿就往屋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姐，那个害死咱爷的知青来了。”
过了片刻，出现在夏修年视野里的，是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身量不高的少女。等走近了才发现，她有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看起来清澈干净。
这是韩麦麦。
夏修年进了院子，有些尴尬地开口：“我是夏修年。”
韩麦麦抿了抿唇：“我知道。”
她当然认识夏修年，她的小姐妹早就跟她说过，这两批来的知青里面，就属那个夏知青长得最高，也最好看。队里上工时，韩麦麦也曾碰见过他。
只是一想到爷爷就是为了帮这个人才去世的，韩麦麦鼻头登时有些发酸。
“对不起。”夏修年弯腰向她鞠了一躬。
韩麦麦吓了一跳，往旁边避了一下。
夏修年接着道歉：“你爷爷的事情，我很抱歉，也很感谢他。”
韩麦麦低着头，不说话。
“我能去看看韩爷爷吗？”
过了好久，他才听见女孩子细细的声音：“可以。”
于是夏修年进了堂屋，对着韩爷爷的照片磕了几个头。这是替原主，也是替他自己磕的。
两人再次回到了院子门口，韩麦麦正要送他出去关上门，夏修年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韩麦麦抬头看他，泛红的眼眶里嵌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有些疑惑：“什么怎么办？”
“你大伯，你家的房子，还有你弟弟。”
“我……”韩麦麦顿了一下，慢慢垂下了头，再开口声音里能听出来哭腔：“我不会把房子给他们的。”
夏修年抬手按了按眉心，说：“不管怎样，你爷爷是因为我才出的事，我不会不管的。”
韩麦麦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急忙道：“你不用把爷爷走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他从小就教我们做人要善良，那天不管是谁他都会去帮忙的。他那样说是因为太担心我和磊子了。”
“我知道。”夏修年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不仅心地好还脸皮薄。他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一句话：“你如果愿意，我可以跟你订婚，到时候你大伯他们来抢房子可以挡回去，等过几年进了城，可以再解除关系。”
“订婚？”韩麦麦这会儿是真的吃了一惊，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等夏修远回到知青点的时候，钱平他们已经回来了，正等着吃早饭。
因为白天要干活，早上吃的是红薯干饭。
吃完了饭，赵国华问夏修年：“你今天去上工吗？”
夏修年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旁边收拾碗筷的周婶先开了口：“夏知青伤还没好呢，让他再休息休息。”
周婶是大队长老婆，她开了口，别人自然也不好反驳。
夏修年没有错过林锦华嫌恶的眼神，可他也乐得休息，只应了声：“好，谢谢周婶。”
一行人都出了门后，知青点除了在厨房里洗洗刷刷的周婶，没有旁人。
夏修年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床头的小柜子是锁着的，他先把床底下的木头箱子拖了出来，一打开，里面摆放着几套换洗衣服。
他展开那件最新的黑色外套，果不其然，在口袋里翻出了一把铜钥匙。
用钥匙打开了柜子。
里面放着一罐麦乳精和一个铁皮盒，夏修年拿出来看了看，还没开封。
下面压着一封信，原主来这里不久，算算时间应该也就这一封。
夏修年打开信封，先掉出来的是几张票，是粮票和布票。
再就是写的满满的一张信纸。
信是原主妈写的，里面提到了她自己在厂里上班很好，秀华还是那么不听话，还提到了秀兰前段时间查出来了身孕，说等他回去了大概就能当舅舅了。此外就是寄来的那些票，让他不要省着用，好好照顾自己。
信里并没有提到原主爸爸。
夏修年想了想，估计原主家里是四口人，通过信封署名可以知道夏母叫孙玉英，原主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分别叫夏秀兰和夏秀华。
他把信又折好放了回去，打开了最后的铁皮盒子。
里面是一卷钱和一小叠票，还有一块手表。
等把原主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夏修年心里也有了数。
准备出去时刚好瞅见了挂在门后面墙上的小镜子。
他走了过去，镜子里出现的那张脸和他上辈子有八成相似，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就连眼尾小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夏修年估摸着这具身体的身高也跟他上辈子差不多，只是缺少锻炼单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