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黄老头的九剑
山林间，一道狂风骤起！
站在那里的黄老头依旧握着一根树枝，一如之前他与黑衣人对战时。
只不过，此时他的气势攀升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阶段。
风卷起满地的枯叶和尘土，围绕着黄老头螺旋直上九天。
如雪的长须在风中摇摆，那身破袄也被吹得鼓胀，仿佛一个被撑开的羊皮球。
下一刻，黄老头便握着树枝舞动起来。
虽然他身形佝偻，面容苍老，但那矫健的步伐、那犀利的剑招，即使是而立之年的英雄豪杰也不敢说一定强过他。
而且，此时的黄老头身上还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沉稳和豁达。
一如此时他所耍的剑招，动作简洁明了，抛弃了华丽的招式，更讲究返璞归真，一招一式，皆蕴含着磅礴的剑意。
而他每施展一招，嘴里还不忘讲解着：
“第一式：云海！”
黄老头手中枯枝大开大合，剑速极快，围绕周身划出一道道流光，交缠在一起仿佛真的置身云海之上。
“第二式：囚龙。”
剑招突然诡谲，以刺为主，身形扭转间，仿佛有千万根能困住蛟龙的剑气激射而出，而他身前三丈外一棵如人腰般粗细的树轰然炸开。
吓得李沐尘悄然躲在方雨身后。
“第三式：长虹！”
枯枝骤转，直指苍穹，一道璀璨剑光冲天而起，宛如长虹贯日。
虽是深夜，但那耀眼的剑芒映照下，密林亮如白昼。
那剑光不仅照亮了四周，更照亮了方雨那颗躁动的心，她紧握的手中满是汗水，修长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鼻息逐渐粗重。
“第四式：紫电。”
“第五式：青雷。”
“第六式：百战。”
“第七式：流云。”
“第八式：清风。”
黄老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到后来李沐尘已然分辨不清。
他只好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那真如陆地仙人一般的身形，不愿漏下一丝一毫的细节。
“第九式：此山中！”
黄老头一声轻喝，一记简单的横扫，手中枯枝御剑而出，闪烁着乳白色剑芒，宛如一条白色蛟龙盘旋着直上云霄。
那条白色蛟龙裹挟着磅礴如海潮般的剑意，卷荡着此方天地的尘埃，瞬间便形成一道骇人听闻的恐怖龙卷，枯枝、败叶、巨石、树木……那道由剑气凝聚而成的恐怖异象尽数吞噬，碾成齑粉。
李沐尘只感觉自己脚下虚浮，仿佛如无根浮萍，下一瞬就要被狂风卷走。
他拽了拽怔怔出神的方雨，见她没有反应，顾不得抱怨，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向着远处一棵几丈粗的古树奔去。
等他们刚躲到树后，只听黄老头沧桑的声音响起。
“收！”
黄老头高擎右手，枯枝便如有生命般飞回他掌中。
下一瞬，天地异象骤然消散，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场面从未发生过，好在还有满目疮痍在证明着那一切。
虽然黄老头已刻意收敛，但招式流转间四散的剑气、剑罡依旧将周遭的树木尽数摧毁。
“哈哈哈哈！许久未曾如此痛快施展，实在痛快！哈哈哈哈”
黄老头爽朗大笑，忍不住拿起酒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李沐尘见狂风沉寂，悄悄探出头打探了一番，此时密林风平浪静，月光散在地面、树梢，透着一片祥和的景象。
他急忙拉着方雨跑到黄老头身前，脸上表情复杂。
“黄爷爷，你到底是人还是神呀？”
他这话既像是询问，又像是发自肺腑的感慨。
黄老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笑呵呵地看向自己的徒弟。
“丫头，你可看清了？”
黄老头随手一甩，那根枯枝便直直刺入远处一棵树干中。
听到黄老头的问话，方雨终于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她难掩此时心里的激动，呼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引得一旁李沐尘忍不住注目。
方雨赶紧收敛心神，闭上眼冷静回忆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徐徐睁开眼，有些愧疚地低下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呼……”
“这套剑法实在玄奥，徒儿大概只记住了三四成的招式。”
黄老头嘿嘿一笑，拿起酒囊喝了一口，
“三四成，不错不错。”
随后他毫不顾忌地席地而坐，谆谆善诱：
“丫头，可知道何为剑招，何为剑法？”
方雨又沉思片刻，木讷地摇摇头。
她练剑多年，又怎会不知，只不过她不明白为何师傅会这样问。
黄老头看向李沐尘，后者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道：
“你教徒弟，老是看我作甚。赶紧讲！”
“嘿，你小子。”黄老头笑骂一句。
“算了，看在我乖徒儿的份上，今日就与你们说道说道。”
他伸手一握，被方雨紧紧握在手里的听雨剑立时脱手而出，飞入黄老头手中。
方雨显然被自己师傅这一手吓到了，瘦削纤细的身段颤抖一下。
黄老头伸出两指，轻抚剑身，仿佛在抚摸着一个可爱的孩子一般。
“剑，毫无疑问是千百年来，最重要的武器，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亦或是战场，所以，剑也被称之‘百兵之君’。
当今武林的习武之人何止万千，但用剑之人却独占六成，足以看出剑的重要。”
“而剑招，则是成千上万的剑客历经无尽岁月才总结归纳出来的，有规律有套路地用剑之法。
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这世间所有的剑术剑法，其法无非就是在基本运剑之法基础上，再配合不同的身法的内功，这才形成所谓各自的独门绝学。
但归根到底，还是离不开剑的钩、挂、点、挑、刺、撩、劈、斩八法。”
他屈指看似轻柔地在剑身轻弹，光洁的剑身瞬间剧烈颤抖起来，发出阵阵清鸣。
黄老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抬起头继续讲道：
“剑法的目的，其实是让后来人更方便地掌握剑的奥义，而不是循规蹈矩，照猫画虎。反而更要学会举一反三，随机应变。”
“就比如，天下闻名的武当剑法，太极剑、太乙玄门剑、九宫八卦剑、八仙剑、玄功剑、龙华剑等等剑法皆是耳熟能详，其法无非还是以钩、挂、点、挑、剌、撩、劈、为主。
而其中，太乙玄门剑是武当太乙门开宗掌门，在武当原始剑法的基础上，融汇了多派精华而创的独门剑术。
其特点既承袭了武当剑法快慢相兼，刚柔相含的特点，也蕴含了嵩山和少林剑法中所要求剑随身走，以身带剑，神形之中要做到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六合之中亦需要手、眼、身、法、步神形俱妙的精髓。
此剑法，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运动之中，手分阴阳，身藏八卦，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已成为武当剑法中的佼佼者，是当今武当山的镇山之宝，秘传之法。”
“至于我刚才所用的剑法，是我在年少所习剑法的基础上，融合了几十载春秋岁月而领悟出的。
我现在教你，不是要你死记硬背，一成不变，循规蹈矩，更多的是想让感受剑随心动，剑意纯澈的奥妙。
要领悟这套剑法的精髓，无论还是气机的运转，是剑意的运用，都比什么劳什子的招式要重要的多。
假如有一天，你真正看破这套剑法的真谛，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当然，只要你这几天稍微能领悟其中一两分剑意，也可助你一步踏入剑心通明的境界，从此成为江湖中顶尖剑客中的一名。”
说完，他随手把手中听雨剑递还给方雨，但后者依旧在思考他刚才所讲，极为入神，没有丝毫反应。
反倒是一旁偷听的李沐尘倒是一脸好奇地问道：
“那何为剑意呢？”
黄老头笑呵呵地喝了口酒。
他再次握住听雨剑，缓缓闭上双眼，凝神静气，伸出两指，轻轻按在剑身之上。
此时，他的手指并无压、弹等其他动作，但剑身却爆发出比之刚才更剧烈几倍的颤抖，剑鸣冲霄。
黄老头满意地点头，轻抚了一把胡须。
“这便是剑意，是剑客的心意，意随心动，由心传递到剑之上。
而意则是形神情理的统一，虚实有无的协调，既生于意外，又蕴于象内，是一个很高的境界。
剑意是本源的一个延伸，这个本源只属于剑，有剑的高贵，剑的冷傲，剑的犀利，剑的本心。
这是剑的溯源。对于剑客，当他真正明白‘剑是什么’的时候，并且能发挥剑的本源特性，无招胜有招，一切发乎本心，与剑融合，发挥出自己对于剑的领悟的时候，这个剑就活了。
这，就是剑意！”
李沐尘看得目瞪口呆，听得云里雾里。
当然，他也不会强求什么，因为他本就不是练剑之人，自然不能对黄老头的话有极深的感悟。
但他还是习惯性把这段话记在心里。
随后他扭头看向愣愣坐在地上发呆的方雨，只见那张精致如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圆润的眼睛里仿佛失去了焦点，一眨不眨地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他嘴角一抽，下意识就要抬手轻拍几下发呆的小泥人儿。
只是他刚一伸出手，便被黄老头一把攥住。
“别动，她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