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句心寺审妖
句心寺的天道，确实如周泉所想，乃是每一任句心寺主人加诸其上的规则。
但所有规则都不被记录，完全靠着主人自己的记忆力来延续，除此之外，就只有他人触犯规则的时候才会显现。
对于寺庙当中的每个人来说，句心寺则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十条【提示】。
【提示】有可能对应着规则，也可能毫无用处，只是让你离触犯规则的距离稍微远上一点。
白颖此时触发的【提示】已经有两条，不幸的是，这两条看上去对新人很有帮助的【提示】，在她成为鬼差的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
【提示一：远离白绫，以白绫为例推断，寺庙当中所有的可拾取物都需要远离。随意接触将会招来恶魂。】
【提示二：院落当中鬼的数量与自身免死的次数成正相关，关押的厉鬼越强，能够挡下的死亡次数就越多】
每一次提示都需要用掉一条人命，但每一条提示都有可能让人们求得生路。
这是让那些与句心寺主人交恶的人们能够找出一条活路来，正如周泉所说。
酆都不存在【无解】的厉鬼。
即便存在着主观的恶意也是如此。
“真是古怪，这句心寺难道不是鬼差们用来关押厉鬼的地方，设下这些规则是为什么？”白颖不解道。
“自然是为了万事不绝对。句心寺原本可不是鬼差们能够使役的物件，它本是那第四天宫魔王的行宫座驾，能够追随逃离酆都的鬼魂，将它们羁押在句心寺当中，送往他们应去的地狱。但魔王事务繁忙，没有办法兼顾外出与宫内理事，便会将句心寺的控制权交给属下的鬼差们。”
“而鬼差们本就是厉鬼，心性凶恶，第四天宫魔王为避免有人以权谋私，设置了如此规则，使得其中鬼差仅有自保与驾驭之能力，能够安全地把鬼魂押送回来便可。”
大手讲解完关于句心寺的内容，安静地退至一旁，等待白颖消化这些内容。
现在它的身体刚刚恢复三成，不能在口舌上多劳心力。
至于坐在白颖另一侧的白绫鬼，更加凄惨，直到现在可能还没恢复过一成来。
周泉倒是恢复得还算不错，现在他脖子上的肉球已经勉强能看出来是个头了。
西院的方向，不断传来狐妖的惨叫声。
白颖罚她一个人为周泉和白绫替死，她完成得还算不错。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嗯，力量？鬼差不应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么？”
“鬼差都是厉鬼，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吞吃了同类的游魂，就算是夸大了讲，恐怕也就是恶鬼之流……”
周泉晃了晃自己脖子上的肉球。
“白颖大人如今的身体乃是妖灵制造的精兽，经历过一次死亡，如今只算得上是游魂，至于将你这等游魂吞吃所得，对于一个真正的鬼差所需要的阴气量来说，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不足为道。”
“若想要真正发挥出鬼差的力量，恐怕要吞吃上千厉鬼，由游魂晋升至厉鬼。如今酆都当中鬼怪横行，倒不失为一个壮大自身的好时机。”
“也对，我正想着出去了怎么处理那些村民。这下倒是免得去想了。”
白颖舒展了一下筋骨，对着头颅上正在缓缓长出五官的周泉说道：“你感觉好得差不多，咱们就可以走了，别把时间都浪费了。”
“稍等，在离开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周泉指了指西院的方向。
“这狐狸还有很多能力没告诉你，至少那个村子里的人都认定了咱们几个当中有一个鬼差，这件事就和她脱不开干系。”
“你觉得狐妖做了什么？”白颖接话道。
“她可以用各种我们不知道的手段向山下的人通风报信，也可能早在你我对付白绫鬼和溺鬼的时候就替换了我们当中的某人，还有一个最要命的可能，她的真身早就已经藏在山下，我们抓到的才是分身，这些都有可能。”
周泉的头初具人形，光滑的头皮上开始慢慢长出头发。他不再盘坐，起身便朝着西院的方向走去。
“光你一个人去，那狐妖会听你的吗？”
大手冷笑道：“可别以为你救了白颖大人，她就会听……”
白颖没等它说完便打断道：“我和你去吧，这样有什么事情我也能第一时间管控住。”
周泉点点头，不等白颖跟上，仍是独自离开。
白颖偷偷地“啧”了一声，冲着溺鬼大手的掌心便是一脚：“让你乱说话！”
……
西院的构造与东院有些许差别，东院是众人睡觉的地方，留下宽敞的庭院，是为了让人晾晒衣物，睡前走动，而西院的布局相对紧凑，只有一大一小两间斋房，和一间宽敞但闷热闭塞的厨房。
当然，这些都是在讲它们原先的作用。
在酆都，这两侧房间的区别只是东边候审，西边行刑这样简单明快的关系。
帮助鬼差顶替死劫，也算是刑罚的一部分，只是白颖刚来的时候时间比较紧急，没功夫争论东西侧房间的功用。
周泉踏进西院走廊，从院落深处传来的阵阵呻吟勾动了他的嘴角。
“呜呜……啊……周泉，周泉，你来了，快救我……”
狐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她挤出来的声音里都带着血液嗡鸣的动静，听上去像是含了一口痰。
周泉提脚走进厨房，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让他露出了舒爽的笑容。
赢了不上嘴脸，不可能的。
尤其是面对这种自以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家伙，他们一败涂地之后的那张脸，可是不能错过的绝景。
有人可能会说，哎呀和落败者斤斤计较什么，没有一点王者风度，成不了大事。
周泉不会说，那是错的。
因为他也曾经憧憬过和他人彬彬有礼，往来皆君子的理想社会，我们会自嘲自己曾经的白月光如何幼稚可笑，但不会拿出来在别人面前专门贬低她。
只可惜，在公司里工作不过十年，但凡和周泉有过竞争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们的下半生将会在周泉带着饱满笑容贴到自己耳边，轻语一声“就这”的场景当中度过。
他们会对卷狗有一个全新且正确的认知，卷狗，不得好死！
是该死的业务应酬把周泉变成了如此丑陋的模样！
“呦，这不是神通广大的狐妖么，看看你，多可怜啊，快，把我换过去，替你受罪，快点！”
周泉逗小狗一样逗弄着狐妖。
后者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来回应周泉的嘲讽了。
“是不是以为自己真的有机会报仇啊？是不是觉得我会认为你心地善良，屁颠屁颠地给你把事情都办好啊？”
狐妖垂着头，嘴角的血水已经在空气当中牵成一条线，悬挂着不愿断开。
“哎，只可惜了，你都想对了，怎么赢不了？哦，原来是只能看着我一个人呐，怎么这一间寺庙里面，总归三个鬼，有人还被孤立啦？”
狐妖嘴角翕动，却发不出来声音。
周泉试探着凑在狐妖的大毛耳朵上边，轻语道：“以防你不知道，现在他们都自由啦！”
狐妖干嚎的声音响彻厨房……
白颖姗姗来迟，正好遇到周泉走出厨房。
“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
“问话啊？你没问话？”
“问什么话？”
白颖张着嘴巴说不出来话。
周泉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无奈：“有些失态，一时没忍住，反正人我没动，你进去问就是了。”
就是这个性格才导致你无法升职！
白颖把自己生前就在对周泉讲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活着的时候都没说动，现在了还能有用不成。
而且她找狐妖确实有事。
一走进厨房，白颖只见到狐妖须发皆张，哪里像是什么垂死之人，要不是她身上还绑着两条锁链，白颖都担心她会暴起伤人。
“白颖，白颖大人！求求你了，让我将功赎罪，我什么都会做的！”
“嗯，我的确有事情要求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和山底下的那个村子透露过我的事情？”
“我……在掌管句心寺的时候，你们当中就有一个人接受了我的分身，可能是凭着我对你们的敌意，把你的消息告诉给了他们……”
“什么叫……可能？”
“大人，就像您一样，我在这句心寺的范围内，只能感知到作为分身的你的存在，出了这句心寺，我的分身就算不得是我的附庸，唯有等到她死的时候，或是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能知道它干了些什么。”
狐妖每说一句话都要绷住自己的脸，满脸的鲜血搭配上紧绷的笑容，格外渗人。
“……关于村子里的鬼，你知道多少？”
“知晓不多，只知道那村口的老太，是依附于村长而生，似乎是某个具名厉鬼身上的一部分，如今却不愿再去寻找自己的本体。那村长行踪神秘，我也不知晓他具体是什么东西。”
“……待会可能还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这样吧，等到你帮完了我的忙，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满足。”
白颖看着狐妖，心中暗道：“想来这狐妖的要求只会是离开句心寺，反正这里留着一个图谋不轨的人我也难办，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放她自由。”
狐妖的牙齿咬合的声音吸引了白颖。
此时的她满脸青筋，狰狞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杀了周泉！我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