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句心寺
白颖睁开双眼，面前的景色熟悉得让她感到心寒。
自己还在句心寺里，还在那棵垂柳的树根下面。
没有周泉，也没有其他人，好像过去的事情都是她昏迷时的幻梦。
她伸出手来，自己的手葱白细腻，没有什么狐毛，掌心里也没有肉嘟嘟的圆球。
自己仍是一丝不挂地坐在原地，比起和周泉同行时候的自己，现在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水痕，干爽洁净。
自己还是在酆都么？还是说连现在的处境，也不过是一场更加深层的梦？
不对。
白颖抬头望去，柳树上没有了白绫的踪影，水潭也变得清澈见底。
寺庙庭院当中的阴冷感觉已经消失，大殿的庭柱上仍旧保留着灼烧的痕迹。
这是自己和周泉他们离开之后的句心寺！
恶鬼们早已离开，空余古刹，寂寥清冷。
白颖决定先去卧房，看看有没有当时没搜出来的衣服。
刚走到东院的门口，便见到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美妇人，端着一套衣服走了出来。
两人正好碰到了一起，白衣妇人不待白颖反应过来，便将衣服塞进了她的怀里。
“穿上衣服，跟我来。”
白颖茫然地看着眼前妇人，试探问道：“白绫鬼？”
“……把那鬼字去了，唤我白绫便可。”美妇并不反驳白颖的叫法。
二人走入东院，只见两道人影正在卧房当中交谈，随着美妇人白绫的一声呼唤，这两人竟是化作烟尘，随着一阵无名风吹到了白颖的脸前，缓缓落在地上，重新凝聚成人样。
其中一人，身上潮湿黏腻，只看一眼便知道此人就是溺鬼。另外一位女子，则是一副闺中少女模样，妆容轻薄，却恰好衬出一分怀春羞意来。
“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四人聚首，率先说话之人，却是那白颖并不认识的闺中少女，见白颖面露疑惑之色，少女甜甜一笑：“我是狐妖，乃是这座句心寺之前的主人。”
狐妖？
看到白颖警惕的眼神，狐妖少女掩面轻笑：“不错，你能够以灵狐的状态重新出现，都是我在暗中助力。”
“呵，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撒谎，你们这些精怪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站在少女身边的溺鬼冷笑一声：“莫要听信她一面之词，这狐妖妄尊自大，从这句心寺原本主人的手里夺权，坐落此地，祸害四方。我和白绫，乃是来此镇压此獠的，却不想遇到了你们一行人。”
白颖马上看出这两人是在讨好自己。
自己掌握了什么东西，让原本对自己充满杀意的厉鬼转而向自己献媚？
她望向身边的白绫，后者会意，便让正在争吵的两人暂作歇息，轻声说道：“白颖，你如今已经是这句心寺的主人，我们三个都是你这寺庙当中的【囚徒】。”
白颖讶异道：“我？主人？什么时候？”
“……你的游魂状态十分奇特，似乎是有某位我们无法察觉的存在，给予了你特殊的身份。”
“若是用过去的职称来说，现在的你就是鬼差。”
溺鬼适时地为白绫补充了说明。
“我和十足二人，对于你们这些人怀有轻视之意，贸然将你吞噬，却是引动了这间古寺的过去，将原本就是欺世盗名的狐妖关押起来。她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手为你重塑身体，不然的话她早已经随着你一同归于虚无。”
被唤作十足的溺鬼，接过白绫的话茬说道：“这句心寺，本就是供奉鬼王，迎接鬼差的地方，你得了身份，又被我们所杀，身份从游魂转为鬼，这才有了继承鬼差身份的资格。”
“诶诶诶，要不是我给她造了一个身子，哪里还有后面这么多事？总不能光挑你们两人的好话说吧？”
“那我还要谢谢你们喽？”
白颖白了十足一眼。
“不敢，不敢。”十足只是讪笑。
“不过你现在的状况，的确需要我们帮忙。”
“嗯？什么意思？”
刚问完这句话，白颖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气力都被抽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你快死了，现在必须从我们这三个人里面挑出来一个，替你挡下这次死亡。”
“你们……设计我？”
“并不是，你每一次死亡都会回归到句心寺，我们只是在这里等待你的到来，没法对你造成威胁的。”
“既然这样，随便谁都好……”
狐妖少女听闻白颖话语，眼睛一亮，却被身边的白绫按了回去：“替你挡下死亡的人，会分走你的一部分权能，相当于是你未来的助手，你要考虑清楚。”
“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她都快要死了啊！”
狐妖气鼓鼓地看着白绫，一副替她着急不已的模样。
瘫倒在地的白颖转动了一下自己生涩的眼珠，轻轻吐出两个字：“十足。”
“诶，我？真的假的？”十足有些不敢相信，在刚才短暂的交谈当中，可是白绫一直处在主导的地位上啊。
“……别废话，大人的决定轮不到你来质疑。”
相比于十足的惊讶，白绫和狐妖则要平静的多，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十足凑近白颖，将自己的双手放在白颖的手上，便见得一道浓墨般的浮影自二人手掌接触的地方缓缓升起，如轻烟般盈盈而飞，却又如雕花一般凝实精巧，在空气当中婉转数息，聚成了一条刻有镂空雕花的环带，在白颖的手腕上绕过一圈，又在十足的手腕处缠绕如蛇。
“嘭！”
一记巨响从十足的体内传出，它扭过头去，朝地面上吐出了一大滩被这一记爆炸震成碎屑的血肉。
“这是你被我杀死的那一次，厉鬼替死的能力，每一次都相当于让”
还没等白绫讲完，十足的脸忽然憋得通红，喉咙似乎被东西卡住，导致它的七窍都开始淌下血线！
它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就连握着白颖的手也隐隐有了放开的趋势！
“十足？”
此时才意识到十足状态不对的白绫，连忙蹲下来开始观察十足的状态，不想光是将目光投射到十足喉头堵塞的那件事物上，自己的双眼便被灼成了血洞！
“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的惨叫声让唯一还能行动的狐妖面色惨白，慌忙逃窜，可是这句心寺本身就是为了关押鬼怪而生，除了如今身为寺庙之主的白颖，没有人能打开离开的出口！
“放我出去！”
狐妖惨叫一声，却是根本不敢靠近白颖所在的地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异变渐渐发生！
即便是过去的句心寺主人加在一起，都不曾触发过如此的异象，这个白颖……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是……她是怎么死的？
十足的身体渐渐被喉头的那庞大事物膨胀撑开，已经变成一张薄膜的皮肤，透出了里面青紫色的血管，眼看着就要爆开！
白颖抬起眼睑，恰好看到了那事物的一角。
那是一块牛肉，它在十足的喉咙里面散发着灼目的光亮，仅仅是一片，就让他的身体濒临爆碎！
“鬼差……对了，我是鬼差，鬼差是拜在道教门下的，牛肉在这里仍然受到天道的管制！”
白颖瞬间想明白了个中道理，然而和她上次被白绫所缠的时候一样，她明明知道事情是为什么发生，但就是想不到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
如果这个时候，他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