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寺门大开
北方癸地，癸地为鬼户，死炁之根，山高二千六百里，周回三万里。
原有山中三十六洞，六天宫六天魔王统御众鬼。
早于南朝，天下阴阳未明，是以天下多有害兽灾禽，皆是生于阴阳交接之地。
相传彼时有贤人身死，芳名流于世间，经世人口口相传，魂魄凝作仙位。
便有天师张凌，以贤人之名镇阴分阳，将人间与阴间彻底分开。
原先游离于部族传说之中，真身不明的鬼帝，由张凌请名，得北阴大帝之名讳，由古帝炎帝为身，坐镇酆都，掌管魂归之所。
然而天地之数有五劫，酆都亦不能置身其外。
龙汉元年，酆都六天魔王无故暴乱，破阴阳之隔，直抵人间，魔气直冲太空，天门振动，诸神惊骇。
玉帝召北帝统率神将吏兵，演大魔黑律，行酆都九泉号令符，紏察三界鬼神印，降伏魔群，驱荡妖氛，救护黎庶，功成行满，昇入北极中天自然总极紫微大帝之位。
六天魔王受紫薇大帝降服，领群贤名讳，沐浴天光。
……
关于酆都的演变，在周泉的脑海中反复播放。
像是有什么人要告诉他什么事情，却无法直接说出，只能靠着历史的只言片语，来提醒他即将到来的未来。
自己是在酆都？未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机会，一直缠在身上的束缚缓缓松开，周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修补完成，是时候睁开眼睛了。
熟悉的院落重新回到他的视野当中。
就像是为了迎接他的归来一样，一道机械的声音从这座寺庙的香炉当中传出，在本就不大的院落当中，得以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前往敢司连宛屡天宫，献上答案。”
寺庙的大门缓缓打开。
无尽的黑暗从寺庙外涌入，又在周泉的脚边停滞。凝视其深处，耳边便会响起诸多嘈杂的声音，令人心神不宁。
而在古刹大殿当中，诡异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那一尊样貌平平的神像，它双眼灰暗，并无神异。
解决了院落当中的两只鬼，就算是获得了离开此地的资格？可是对于自己的处境，仍是没有一个能出面引导自己的人。
那声音所说的敢司连宛屡天宫，周泉记得是罗酆六天之中的第六天宫，但这个世界当中，诸多怪异恐怕都要比自己过去听说的更加险恶，谁知道这第六天宫里是什么状况？
而且对方所说的答案又是……
周泉内心生出一股怨念，又是谜语人！
此时此刻他十分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系统，不用动脑子，直接撵着自己的屁股跑，有什么疑问，你都能够直接从系统嘴里得到解答。
但这些天杀的谜语人，要么就是留下一句话消失，还有甚者是能帮你，不帮，就是玩。
周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去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泉张开双手，掌心处反馈回来的力量足有他之前身体的七八倍，而自己的眼睛也能够看到黑暗当中，有一些影影绰绰的存在。
在周泉的注视下，它们像是害羞的小女孩一样，很快便离开了周泉的视线范围。
这些存在难道就是酆都的普通游魂？自己的身体如今已经是由鬼魂亲手制作，竟然还不能清晰地看到对方。
他望向张佳所在的方向，想要把自己身体的变化告诉给对方。
可是张佳站着的地方，被一个巨大的泥人所霸占。
泥人的身上正散发出血肉腐败的恶臭，灰褐色中夹杂着更加破败的墨绿色，周泉很快记起，这是溺鬼所在的水潭深处，那些淤浊已久的烂泥。
它的身后留着一条长长的泥浆轨迹，直通到自己的脚底下。
溺鬼为了吞食对他来说吸引力更大的自己，将先前吞吃的人吐了出来，恐怕是吐出来的人身上还有着冯龙的怨气，在两只鬼的影响下成了泥人。
那泥人听到了周泉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嘴里叼着一个女孩的头。
是张佳。
周泉试图从这幅突兀的景象当中厘清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对于张佳被害的愤怒，让他无法平静下来思考。
刚刚那种有人接着自己的话茬，所有思路都通畅灵活的好日子，就这么没了。
至于其他人，周泉无所谓。
在冯龙的脚下，金爱朵有进气没出气地吐着血泡，胸腔已经被踩下去了一大块。
王懿德……王懿德不知道去哪了。
只有那个黄发女孩坐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受到泥人的攻击，反倒是一脸气愤地看着对方。
泥人抬起手指，指尖对准周泉的方向。
“周……周……”
只记得自己的姓么？
周泉恍然，这泥人还保留着冯龙被吞吃之前的一缕意识，看样子王懿德应该是对方的首要目标。
不过冯龙曾经说过自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女孩，为什么现在只有黄发女孩幸免于难？
是因为冯龙已经失去了人的身份，受制于自己的【机制】？
不对，冯龙还能认出自己，他和自己一样，虽然没有了人类的身体，但还多少保留着一些意识，这种情况下的自己没有感受到任何【机制】的约束，冯龙也不会例外。
那么问题就只可能出现在这个黄发女孩身上了。
周泉径直越过泥人，在对方诧异的注视下，对着黄发女孩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你们这次的剧本杀有点太刻意了吧……算了，重新介绍一遍，我叫徐佳萱，麻烦你把这个消息告诉现在不在这里的所有人，好嘛？”
徐佳萱对于自己反复自我介绍一事感到了些许厌烦。
她应该看到了自己是怎样恢复意识的才对，难道还是因为保护机制？
周泉试探性地问道：“你看不到冯龙么？”
“……这么玩真的很蠢的。冯龙就在你身后，要演的话好歹也让冯龙去一个看不到的地方吧？”
“我刚才在忙嘛，没听到你们这边的进展，能再给我讲一下吗？”
徐佳萱白了周泉一眼，但是并没有拒绝对方和自己交流情报的请求：“刚才是冯龙借着场地里的复活币返场，还获得了远超我们几人的力量，可以对我们处刑了，不过他挺浪费活动点数的，一共三个点数，他居然没有把有行动能力的我们三个处理掉，而是选择处刑王懿德了……”
徐佳萱开始当着冯龙的面细数他的操作问题。
周泉眼睛一亮。
“佳萱，王懿德被处刑之后去了什么地方？”
“他还能去什么地方，杀青之后不就在那里躺着么？”
黄发女孩徐佳萱面露异色，似乎对于周泉“视而不见”感到很奇怪。
周泉顺着她指给自己的方向看去，细细辨认半天，才算从一处泥土的塌陷里看到一丝断骨的白色。
“……张佳他们呢？”
周泉紧盯着徐佳萱的眼睛。
“不是，张佳，你们这大哥有毛病吧？你们是杀青了又不是死了，装什么看不见呢？”
“杀青？”
“哼，还装？你就算演得再像，方明结工资的时候也不会多结你们一分钱。”
徐佳萱的眼睛里只有对周泉的不屑，似乎他真的是为了和方明多要钱才问的这些问题。
“……张佳也没杀青啊？”
“啊？”
徐佳萱一愣，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次的本子这么狗血吗？不是把头都扯下来了么？张佳这都能复活？”
张佳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慌乱地看着面前正在交谈的两人。在看到周泉身后雕塑一般的泥人后，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埋着头痛哭起来。
“哎，这次的本子就是要主打一个出其不意的俗套，你觉得大伙好像都死了，留下我一个人来给他们收尸，好像很悲惨，但是最后呢，还是一个包饺子的故事。”
“不是吧，小金妹妹你刚才明明哭的那么惨……”
原本还在冯龙脚底下的金爱朵，在徐佳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出现她的身旁。“哇啦”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水，脸色却是好了不止一点。看着一脸莫名的徐佳萱，她大声哭喊着抱住了对方。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徐佳萱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感到了只有自己在状况外。
“啊？发生什么事了！”
王懿德一声怪叫，从满是血迹的大坑里跳了出来。
“虽然很遗憾啦，但是这回本子的反派是冯龙同学，大结局的时候，反派该退场啦。”
“也对，这次的本子又烂又长，还不如上次在澳洲的那个无人岛上……”
伴随着徐佳萱的碎碎念，站在周泉背后的冯龙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来，脸上的污泥随着众人的呼吸，渐渐融化，不出几秒便彻底化作了地上的一滩污血。
徐佳萱在冯龙彻底消失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嘴上还在讲着自己的无人岛旅程，脑袋却是一歪，靠在金爱朵的肩膀上睡着了。
“原来她才是我们当中真正能主持全局的人……”
“周泉，你没事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还是王懿德，他紧张地打量着周泉。
自从溺鬼大手抓住冯龙之后，他就一直处在昏迷当中，更兼冯龙复活之后，第一时间就把他杀死，对于周泉身上的变化，他是一点不知。
“正好，我也想和你们说一下这件事。”
周泉并没有隐瞒任何事情，将自己在重塑肉身的过程中听到的酆都过往，醒来之后神秘声音给自己一行人的指引尽数言明。
“这古刹之外，恐怕类似于白绫鬼和溺鬼，甚至远比他们还要危险的存在会有很多。”
王懿德的话令众人心中难免担忧，周泉略作思索，说道：“遇到鬼便想办法破解他们的【机制】，问题是我们去往第六天宫之后，到底能获得什么？”
“重返人间？还是在地狱里永享极乐？”
“我们现在漫无目的，甚至说，我们不听那个声音，在这里生活，好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泉说完这句话，眼睛扫过面前的所有人。
金爱朵和王懿德都在思考周泉话语的可行性，这倒是不出乎周泉的料想。
他见过太多的普通人，与贫富无关，只和他们对待生死、对待冒险的态度有关系。
正所谓夜草不肥劳病马,横财不富命穷人，有些回报只能留给天生愿意以身试险的人，老实本分会受欢迎的场所，早就只剩下婚恋市场了。
不愿意冒险的人，终究会成为团队的拖累。
见两人唯唯诺诺，半天也想不出个回答，张佳叹气道：“你们两个，真的觉得白绫鬼和溺鬼很强么？”
“这里是酆都，是天下诸鬼聚集的地方，你们两个是认为，靠着周泉的能力，我们能在这里一直待到天荒地老？”
王懿德脸色惨白，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一次我们就在仰仗周泉，结局……你们也看到了。”
“如果不是周泉发现了徐姐的能力，恐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张佳的话让面前的两人再度想起了刚才临死之际的感受，身体本能地开始颤抖。
直到张佳的手搭在了他们两人的肩上。
“我也希望我是危言耸听，希望外面的世界一片祥和，但真正的情况，无论如何都要我们出去看一眼。”
“起码在此之前，别带着退意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