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待
“妈，好痛啊妈，放我下来！”
见高大女子没有了反应，周泉便打算继续发声，好让对方把自己放下来。
可是对方似乎并不理会周泉的祈求，只是停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泉暗自思忖，这只鬼表现出来的一切虽说栩栩如生，但说到底仍旧是【机制】的一部分，自己必须在她重新启动之前找到恢复自身的方法，否则还是会被她的【机制】杀死！
一只鬼的【机制】，大致可以分成【索敌机制】和【处刑机制】。
先找到，后杀死，很好理解。
像是之前的溺鬼，就是先通过血液来寻找岸上的人，再通过手掌来吞吃目标，同时手臂挥出去又会造成新的伤亡，理论上来说会产生一道恐怖的循环。
不过他的行动范围永远是在自己的那一湾小水池里面，厉害不到哪里去。
而眼前的这个高大女子，暂时叫她【白绫鬼】。
她的【索敌机制】，不必多说，就是与白绫有所接触。
而周泉血液本身泄露的气息会让他们暂时有超越【机制】的行动，在被对方控制之后，周泉体验到的就是对方的【处刑机制】。
通常来说，越是简洁的处刑方式，代表着这只鬼的力量越强，但越繁琐的处刑方式，就代表着越到后面，逃脱的可能性就越低。
像是现在的周泉，连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回到人形都无法保证，即便逃离白绫鬼，等待他的也只会是死亡。
换句话说，现在的周泉是倚仗着白绫鬼的机制尚未结束，因此才能活着。
若是在这个时候，周泉参与到另一个鬼的【处刑机制】当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溺鬼会将人握在手里，一点一点吸进自己的掌心。
如果是掉进水里的是一截肉绳，它会张嘴么？
周泉还在思考。
就在这时，陷入死机状态的高大女子，不知为何，忽然抬了一下手。
“嗷！”
处在生死一线间的周泉爆发出了少女般的尖叫。
他不再犹豫，连忙朝着张佳的方向喊道：“张佳，快来帮我！把我沉到水潭下面去！”
“好！”
在张佳有力的回应响起的那一刻，周泉的内心不由自主的想到，有个好队友，真的很重要。
直到离那白绫鬼越来越近的时候，张佳才切身感受到了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极度可怕和诡异气息。此刻，整个拐角处仿佛被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气所笼罩着，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寒冷得几乎要将人冻僵。张佳缓缓吐出一口气，却惊讶地发现那口气竟然瞬间凝结成了白色的雾气，朝着地面的方向飘散而去。而她每呼吸一次，都感觉好像吸入了一块寒冰一般，冷彻心扉，直达肺部！
不过张佳对于靠近鬼会遭遇的种种折磨早有预料，她扯住周泉在白绫鬼手边垂下来的一角，奋力一拽，周泉便像是抹了油的鱼一样脱离了白绫鬼的控制，滑进了水潭当中！
“啪嚓！”
“噗通！”
水潭上层刚刚结起薄薄的一层冰，在周泉的冲撞下瞬间破碎。溺鬼如同重获新生一般，一只巨手倏然从水下扬起，掌心处正是肉绳周泉！
溺鬼大手表露出来的兴奋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在掌心深处再次响起咀嚼的细碎声音时，溺鬼大手停止了行动。
而身处其中的肉绳周泉被生生拆开，活像是被重物完全压扁的恐怖身体展现在众人面前，一股器官腐败腥臭的气味随即扩散开来，一股如同烂汤的血水从溺鬼大手的指缝当中溢出，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泛着亮褐色的污血坑。
这次的血坑并没有和冯龙的血液一样，被地面快速吸收，甚至随着溺鬼大手和白绫鬼的影响范围不断增大，处于其中的污血坑如同雪山上的温泉一般，蒸腾了周遭的所有寒意！
只听“噗通”一声，一具失去了皮肉，只剩下淡红色缠身的骷髅，从溺鬼大手的掌心处掉落下来，正好摔进了污血坑当中。
紧接着，从溺鬼大手的手腕内部，忽然伸出一只少女胳膊大小的小手，在破开溺鬼大手的外皮之后，更多的小手像是蛆虫倾巢一般，从那破口当中喷涌而出。
张佳按捺下心中恐惧，朝着那些手臂看去，那些小手远看之下洁白如玉，莹润喜人，仿佛是正在沐浴的少女细臂，唯有靠近观看，才会发现那些手臂上布满了紫黑色的经络，哪里是什么少女手臂，只是被长时间浸泡的死人臂膀罢了！
对了，这才是溺鬼用来拖人下水的真正手段！这才是传闻当中只能在水中将人拖下去的溺鬼手臂！
但是它们的手心里……拿着碎肉？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张佳思考，那些手臂迅速爬到周泉的身边，将自己手心里的肉摔打到周泉的身上，每有一块碎肉黏着在周泉身上，就会有一股污血从溺鬼大手的指缝当中淌下来。
令人作呕的气息从污血坑中发散开来。
“它在做什么？”
金爱朵鼓起勇气，走到张佳的身边问道。
“周泉的身体已经被那只女鬼转化了，溺鬼现在正在试着把周泉转化成他可以吃下去的‘人’。”
“？”
金爱朵皱眉，无法理解张佳说的话。
倒也不能怪她，从刚才开始，这个院子里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也只有张佳一个人。
周泉对于其他人是不甚关心的，张佳毫不怀疑他会为了自己活命，献祭掉在场的所有人。
她不理解周泉的想法，甚至觉得周泉是个精神变态，但为了保护剩下的人，她选择了听周泉的话。
她清楚的知道剩下的人是累赘，但她只是不愿意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她傻吗？
直到张佳死在那场大火当中，她也没能找到答案。
但现在不是她找答案的时候，她急着救人。
一直坐在香炉边上的黄发女孩，似乎是看不到眼前的诡异景象一般，自顾自地咒骂着方明。
不过她颤抖的肩膀证明了脏话也没法抵挡白绫鬼的极寒，就算她再怎么无视对方的存在，这份常人无法承受的寒冷也会要了她的命。
“过来和我们一起坐吧，这边暖活些。”
张佳没有和黄发女孩解释任何事情，周泉对这个女孩的判断没有错，她的大脑现在正处在一种保护机制当中，无论看到了什么离谱的景象，她的大脑都会自动修正。
嗯，修正成“方明干的”。
女孩举起自己的左手，还想说些方明的坏话，但看着张佳的笑脸，嘴边的谩骂还是收了回去。
“哼，算你们还知点礼数，前面的那个什么冯龙，简直是群演里面的败类，真不知道方明去哪里找来这种人才的。”
黄发女孩其实早就冻得抖起来了，不过碍于面子，她一直没有挪地方。
方明总不会想着把自己冻死的，不过出去了，自己想不想着他去死，那就说不准了。
张佳搀扶着黄发女孩和金爱朵两人一起坐下，现在他们无所事事，只能等待周泉身上的变化完成。
黄发女孩看着周泉身上的肉被一块一块地替换，只以为是什么拙劣的道具表演，觉得无聊，和身边的两个女孩聊起了天。
女孩名叫徐佳萱，是在一所贵族学校就读的富家子弟，方明正是她班上的班长，一直对身为学习委员的她念念不忘。
张佳示意金爱朵避开有关“死亡”的话题，徐佳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个胆小脆弱的女孩子罢了。
“哎，其实我和方明从小就认识，他会这么整蛊我，我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找个我不知道的景点玩真人剧本杀，对他来说是件很有意思的活动。”
“只是我们两个长大之后……”
谈起和方明的过去，徐佳萱温柔得让人怀疑刚才是看见了什么幻觉。
“诶对了。”
见面前的两人好像对她和方明的过去并不感兴趣，徐佳萱撇撇嘴，打算换一个话题。
“冯龙算是杀青了么？”
“杀青？……应该算是杀青了吧？”
一回想起在溺鬼大手当中被咀嚼成碎渣的冯龙，张佳一阵恶寒。
“一般来说只要有人杀青了，方明就会暂停下来欢送对方离开的，不会还有返场吧？”
徐佳萱刚刚说完这句话。
只听溺鬼大手下方的污血池里，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一具高度浮肿、腐烂，只能勉强看出四肢和头部的身体，撑着地面从污血池里一点一点将自己的下半身拖到了地面上。
“呐，你们看，这不是返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