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遇袭
“千年之前，酆都当中乃是鬼魂的天下，那时的酆都天地之间，阴气弥散，是名副其实的阴曹地府。”
“但是因为酆都早已经不受天道管辖，如今乃是诸天万界当中的一块无主之地，渐渐地便有一些外来的鬼祟进入，打算在酆都当中寻得一块栖息之地。我们也是从那时才知道，酆都之外仍有天地，诸多种族对于酆都这块宝地上郁积的阴气虎视眈眈。”
“在如此前提下，当时酆都的领导者认为，只凭借酆都本土的势力，难以与诸多外部威胁对立，唯有拉拢其中部分势力，将其化为盟友，方能够让酆都长治久安，妖族，便是酆都首先结交的外部族裔。”
“这千年岁月当中，有无数大妖从他们所在的天地来到酆都，若说大人代表的狐族，便是从青丘、涂山二地来到酆都的最多， 这些大人物的到来为酆都带来了精纯的阴阳灵气，让酆都当中的鬼魂们知晓了阴阳调和的重要性。”
“如今的妖族大都被供奉在酆都王都，更有部分被酆都当中的世家请去，庇佑其家族繁荣昌盛。听闻拥有大妖坐镇的家族，能够诞下天生便拥有能力的游魂，家族实力一代更比一代强。”
“等等，生？鬼是怎么能生出来东西的？”周泉打断了刘雷的长篇大论。
刘雷呵呵一笑，只当周泉是脱离俗世太久，不知变化：“自从酆都当中生出阳气，便和凡间的生死循环有了呼应，游魂来到酆都，皆是以新生儿的模样出现，如此便算是在酆都当中重活一回。”
周泉二人没有对付游鬼的经验，如今刘雷邀约，却是正中下怀，一行人有说有笑，回到了镇子上。
“呦，雷大哥！”
一进镇子，那些街上的人们便争相上前和刘雷打招呼，他在镇子上也算是有名的猎人，今天带回来游鬼，是因为队伍里面还有两个新手，为了给他们练手方才去讨伐游鬼。
若是换成一队熟手，刘雷便会选择前往一万五千步区域，狩猎其中的游荡厉鬼，讨伐往往会花费三五天时间，但是一只厉鬼，便能给刘雷的队伍带来上千灯钱的收益。
来到刘雷身前和他打招呼的这些人，便是镇子上负责上报通缉令，回收鬼魂的职人，唤作渡魂人，一个镇子上，渡魂人的数量有多有少，和镇子上猎人的数目成正比。
刘雷挑中了人群当中一个样貌年迈的老者，将手上的游鬼递给了他，老者便从身上皮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串灯钱：“一只游鬼，三十一枚灯钱，收好。”
刘雷笑呵呵地接过灯钱，不再理会那些面露失望神色的渡魂人们，带着周泉前往镇上的酒家。
一行人路上有说有笑，引得路人频频回眸，不多时，便来到了酒家门口，大厅之中正有一张大空桌，刘雷便唤来小二，要上许多酒食，打算今天吃个痛快。
“大人，我们镇上要说特色，这酒家里的果酒可算是师出有名，一定要多尝尝。”
刘雷笑声爽朗，为周泉和白颖各倒上一碗果酒，周泉眼看自己推脱不掉，只好将两碗酒都灌给了怀里的白颖。
酒过三巡，周泉和桌子上的众人也算是熟络起来，这刘雷性格豪爽，队伍当中的众人皆是因为他这性格追随而来，如今已经有数年时间。
只是前段时间，刘雷因为判断失误，带上队伍走进了两万步区域，遭遇厉鬼，折损了两位老友，如今才拉进两位新人来，准备从头开始磨合。
刘雷喝下三大坛酒，早已是醉眼朦胧，见周泉在一旁逗弄着喝醉的小狐狸，心中一动，将手搭在了周泉的肩膀上：
“大人，明日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带您前往森林深处，以前我的队伍里众人实力不济，从来也不敢走的太深，如今有大人您助阵，我们大可以选择狩猎深处的那些厉鬼，捉上一只，近一个月的开销就有了，大人你意下如何啊？”
周泉沉吟片刻，欣然回复道：“好啊，我家大人也想在镇上扬名，这狩猎行动正合适。”
“一言为定！”刘雷大喜，又端起酒碗来，要和周泉预祝明日狩猎成功。
周泉再三推辞不过，将美酒顺势倒入小狐狸的嘴里。
……
“呕……”
直到傍晚时分，白颖仍旧没能从醉酒的眩晕感当中解放出来，胃里的东西早就吐了个干干净净。
周泉一边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叹气：“早就和你说了别喝那么多酒……”
“你最好是说了……呕……”
趁着白颖醉酒无力的空档，周泉正好能扒开她的尾巴……回句心寺里看一趟。
时间刚刚过去两天，句心寺里仍旧是那副百废待兴的模样，张佳正在寺庙正院里休息，见周泉到来，当即迎了上来：“周大哥，你回来了？白颖呢？”
“她正在练习反刍，未来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
“先不说她了，狐妖上哪去了？”周泉岔开话题。
“狐妖姐姐这两天都在卧房里面休息呢，上次为了骗过那只天王厉鬼，她的身体虚弱了好多。”张佳略显担忧地说道。
鬼关心妖怪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情……不过看在张佳不过是个大学生的份上，周泉选择了宽容。
心中有善意，这是好事，不像人的事交给自己来干就好。
怀抱着此等决意，周泉闯进了狐妖的卧房，正在床上休憩的狐妖背后一凉，本能地朝着周泉的反方向撤出一个身位：“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你这里，你有意见？”周泉发出桀桀怪笑。
“有事说事，我可没时间陪你狐闹。”狐妖立马看出周泉是抱着疑问前来寻帮助的，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不少：“呵呵，外面的世界想必没有你预料的那么美好吧？”
“……就是因为比我预料的美好太多，我这才来找你的。”
周泉事无巨细，将刘雷说给他的情报一一讲明，着重提及了千年之前，妖族进入酆都的历史，狐妖的脸色明显地从一开始地爱搭不理，变成了哑口无言。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酆都的吗？”
周泉用一个问题作为自己叙述的结尾，但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对方的回答。
“我不记得了，应该是直到你问我这个问题的那个瞬间，我不记得了。”狐妖的表情有些呆滞，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变化出现在自己身上，而自己无能为力。
有人限制着它将关于自身的情报告知周泉。
周泉会意，心中也难免生出一份疑虑。
抹去狐妖记忆的存在，和当初杀死居尊普应天王的存在，有没有联系？
“不过这人所说的千年之前，妖族降世，我还是能知道真假的，这件事绝不可能发生在千年之前，因为崩天大难也不过过去了数百年。”思索片刻，狐妖对刘雷的话提出了质疑。
“这个地方我早有想法……这一侧的酆都，很有可能与你所在的酆都有着巨大的时间差，或者是千年，又或者是万年，你们这些鬼怪，在他们的眼里都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
狐妖一愣：“他们竟然连崩天大难都不知道？”
“刘雷口中，千年之前的酆都，可是有一大群鬼魂可以通过合议来决定是否接纳外族的时代。你们那片地方，只分出四块弹丸之地还要争个你死我活，你觉得会有能力决定如何对待外族？”
“他们必定是经过了漫长的发展，最终才有了足以讨论外族去留的实力。”
周泉所说的话即使在狐妖看来也算得上天方夜谭，不过所有的证据都在证明周泉所言非虚。
狐妖沉吟片刻，忽然说道：“你在这个世界，可以特别留意一下有没有其他的狐族存在。”
“哦？你有什么想法？”
“这些狐妖当中很有可能会有与我同族的分身，我这一族，乃是由一位老祖分化而来，族中成员，互相之间便可以融合为一，就算对方不同意，我也可以凭借同族的身份，向它询问过去的事情。”
周泉将此事记在心中，就此离开句心寺。
次日一大早，周泉便被刘雷吵醒，抱着呼噜声不断的白颖来到城门前。
“狐妖大人没问题吗？”刘雷关切道。
“狐妖大人本就不胜酒力，不过昨日宴席上与大家说得投机，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这才……”
周泉长叹一口气，似乎在说昨天白颖醉酒全都是刘雷的错。
“可是昨天不是他把所有酒灌进狐妖嘴里的么……”
刘雷脸色一白，赶忙制止了身后队友替自己说出来的心里话。
众人来到悬挂通缉令的城墙前，却听得人群当中，正有一个破锣嗓子在叫骂。
周泉凑近去看，却看到是赵尧和昨天指点他的师傅站在人群中间，他的师傅正指着他的鼻尖破口大骂。
“早就和你说了，凡事要小心，那游鬼的凶险，我昨天也和你再三嘱咐过，为什么还是大意轻敌？你知不知道，那一队把你救回来的猎人，问我要了多少灯钱？把你卖了都还不上！”
“师傅，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这次不要铜钱甲了，你给我买上一把桃金剑，我拼上这条命给您还钱，行吗师傅？”赵尧惶恐不已，跪在自己师傅的面前“砰砰砰”地磕着响头。
“机会？一把桃金剑就是五十灯钱，你到现在还没给我赚回来半个铜子，想让我继续给你花钱？我呸！”
那老手直接一脚踢在了赵尧的下巴上，将他踢出去一米多远，赵尧满身是土，却不敢发怒，只是乖乖的爬回来继续抱住师傅的小腿。
“师傅，就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
看着赵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老手师傅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蹲下来对赵尧说道：“赵尧啊，你来我们镇子上也已经有十几天了，都说一日师徒一生情，我也不想对你发火，你也得自己争气，是不是啊？”
赵尧只顾着点头。
“那好，这次失败，咱们就这样翻篇，不过铜钱甲，桃金剑，我这里是没有了，我告诉你该去什么地方取，拿起来之后又要有那些手法，才能让这桃金剑可以使用，你且听好了。”
老手拽起赵尧，压低声音，便朝着城外走去。
刘雷对这一出闹剧并无感想，见众人散开，径直上前扯下了那张贴着最多黑条的通缉令，在众人惊讶的目光当中，和周泉扬长而去。
“那是……刘雷？”
“他不是前段时间才因为猎杀厉鬼，折了两个老友么，这是失心疯了？！”
“不对，他身边带着的不是那几天的新人！”
“是昨天那个狐妖吧？对，是昨天那个狐妖！”
“这狐妖大人刚来镇子上，昨天揭下来的游鬼还没动静，这就要去对付厉鬼了？”
“不好说，那可是刘雷，他不可能做没把握的决定！”
……
刘雷脚步飞快，沿着小道，很快便将城门口众人的议论声抛在脑后。
“雷大哥，这次咱们要去狩猎的是什么厉鬼，可否让我有个准备？”
“呵呵，对我们这些游魂恶鬼来说，这厉鬼可以说是无法战胜，可对狐妖大人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刘雷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哦，雷大哥此话怎讲？”
“我们这次要狩猎的这只厉鬼，乃是玩弄人心，使驭幻术的一只狐鬼，我们这些游魂身上罪业深重，她的幻术很轻易地就能把我们拖进去，但狐族天生就是幻术高手，对付这狐鬼是再合适不过了。”
周泉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的这位上司，恐怕并不能看穿什么幻术。
她就连同事交上去的报表里有几分真几分假都看不出来，每每到了做汇报的时候，公司里的其他部门都在哭穷诉苦，唯有她红光满面地将同事们那些写出来自己都想笑的数据大声朗读，最终在其他部门的质问下吞吞吐吐地背下黑锅。
连摸鱼下属的谎言都分辨不清，现在你要让她对抗狐妖厉鬼的天生幻术？
周泉用怜悯的眼神看向怀里仍在熟睡的白颖。
睡吧，多睡会。
心中忧虑，脚下不停，就在周泉思考对敌之策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跨过了小道的两万五千步标记。
刘雷深吸一口气，示意众人伏低身子，自己则从怀里掏出一枚黄纸符。
他将纸符贴在小道的边缘处，只见一股无名火起，直接将纸符点燃，只过了三息时间便燃烧殆尽。
“我们再等上些时间，现在进去只怕会直接撞上厉鬼。”
刘雷摆摆手，身后同伴们当即便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用最舒服的姿势养精蓄锐。
周泉找到路边的一棵树，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等待刘雷的下一步吩咐。
对付幻术，说不定可以借助狐妖的力量，但她愿不愿意帮忙，会不会给自己下套，还都是未知数。
现在齐家镇那一侧的世界，可还有她不知道多少个分身在筹备着暗算自己呢。
哎，还是自己没有力量，这酆都当中，动脑子能解决的事情终归是少数。
没有力量，寸步难行呐。
一行人在路边等了三四个时辰，刘雷这才拿出第二张纸符，贴到路边。
这次纸符没有燃烧。
刘雷大喜，连忙招呼众人从纸符上跨过，进入森林内部。
周泉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又把身边刚刚醒过来的白颖提起来，放在怀里。
“你醒啦？要你对付厉鬼喽~”
“？”
白颖身上残留的酒劲瞬间消下去大半。
就在她准备询问周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一股奇特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腔：“什么味道？”
周泉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怪味：“怎么了？”
“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着的味道……”
周泉一愣，回过头去，只见到赵尧站在刘雷的身后，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脚便将他踹到了周泉身边。
随后他抬起手，手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烂桃金剑上，扎着一只游鬼，他随手一甩，桃金剑断裂，游鬼也挣脱了束缚，直直冲向刘雷等人。
“快跑！”
刘雷焦急的喊声是周泉最后听到的声音，无穷无尽的黑暗，瞬间便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