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喵
间隙夜市里人来人往，三道九流天上地下的人这里都有，新奇的东西看得多了，难免让人感觉到疲惫，谢年看了一会就不耐烦了，她将整个身子缩回到明川怀里：“机缘到底在哪里啊？我们就这样一路闲逛吗，不如先买点吃的吧？”
“也好。”
明川修行向来随心所欲，听自家小猫饿了，他拿出乾坤袋里备好的零嘴给谢年，随即抱着猫转头就要离开，却被身后拥挤的修士裹挟到了一处摊子前。
简陋的摊子前却有着比他处多三倍不止的人流，大家宁愿肩抵着肩也要往前凑，明川护着怀里的小猫左藏右躲，连道袍都被人拉乱了。
谢年受不了拥挤的人群来回推搡，顺着明川的衣领一股脑爬到了他的头顶，独享上层空间，她上去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与众不同的摊主。
与其它藏头露尾的神神秘秘的摊主不同，这里的摊主是个妙龄少女，长相灵气，眉眼间狡黠流露，她穿一身滚边精致道袍，头带紫金冠，用上好红玉珠嵌成都赤金发簪半绾着头发，浑身上下无不珠光宝气，看着不像是苦修的道士，更像是位金枝玉叶的贵族小姐。
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可摊主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糖葫芦，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这位坤道，您的宝贝出价几何？”
“我的宝贝当值千金——”
围观者议论纷纷：“千金怎么配得上这样的宝贝？我愿意再加千金！”
“那我再加两千金！”
……
价钱越加越高，甚至到了夸张的万金，可人们却没有丝毫不满的情绪，反而纷纷撸起袖子势必要拿下的样子。
可少女接下来的话，给热烈的气氛浇下一瓢凉水：“诸位别急，我说的是一千摸一次，若你与宝物有缘，直接带走就是，若是无缘便离开，烦请把位置让与有缘人。”
人群中又是一阵嘈杂：“一千金得到一个降服至宝的机会，倒也不贵，诸位让让，我先付这一千！”
周围好几个人连袜子里的钱都没放过，零零碎碎凑了一千金也要排队去试上一试，可连续好几个人上前，却都以失败告终。
谢年在明川头顶急得直扑腾，她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里面是何等宝物，竟然如此引人垂涎！
“我看看！让我看看！”
明川紧紧扶住头顶乱蹬的猫：“小心些！”
迫于小猫的焦急，他侧着身子往里挤了挤，这才让谢年看清宝贝是何物。
人墙里，一汪静水无所依靠幽幽浮在空中，里面漂浮着一面锈迹斑斑的古鉴，古鉴的镜面已经无法照出影像，却依旧散发着不俗气息，谢年眼尖，她看见镜子后有一幅模糊的光图，是古鉴背后被腐蚀掉的背纹。
“居然是面早已失传的透光镜！”明川也看出了镜子的不凡，“怪不得千金也有这样多的人愿意尝试！”
随着时间推移，摇着头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想尝试，又怕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白白打了水漂，于是藏在人群里说道：“这女娃娃莫不是在哄我们？有没有缘还不是你说了算的？”
“老先生可不要瞎说，我这宝贝叫作镜花水月，有缘人触手可得，无缘人就是摸遍了水笼也找不到，你看我可有催过谁赶紧离开？都是他们自知无福自己走的。”
少女伸手轻而易举地拿出了水里的古鉴，她向四周展示：“如何？我没有说谎吧？”
见挑衅的老道羞愧离开，她把古鉴放回水笼，继续揣着手问：“可还有愿意一试者？”
慢慢的，围观者又少了几人，直到只剩下明川一人。
他把谢年重新揣回怀里，对少女拱手一揖：“既然没人成功，我就斗胆一试。”
“无妨，仙缘不论修为，低的可以，高的自然也可以，道友不用担心会抢走他人机缘。”
“仙子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明川把金放在地上的乾坤袋里，伸手轻松传过静水尝试拿出镜子，可在他碰到古鉴的同时，在他对面，另一只手也摸到了镜子，明川一愣。
“道友勿怪！”那人也是一怔，他像是从某种玄妙的境界醒悟过来，连忙缩手对着明川鞠躬道歉，“我被这宝鉴吸引，失神扰了道友收服法宝，实在失礼！”
明川摇摇头：“无妨。”
他再次伸手去找宝镜时，却摸了个空：“咦？”
他不信邪，又将手探入水中摸了几遍，还是一无所获，明明镜子就在那里，他却徒劳地只捞起了一捧水。
“还真是镜花水月啊！”明川擦干手，感叹了一句：“看来宝物终究是与我无缘。”
少女伸手到两人面前：“那给钱吧！”
明川从乾坤袖里又拿出一千金，放在她手里。
可一旁的道士却尴尬地挠挠发髻：“贫道先前不知道摸宝需要给钱，实在是囊中羞涩，掏不出这么多钱财，不过我有些积攒的功德，不知道坤道是否同意我拿它抵债？”
少女摇摇头：“我只收金子。”
场面僵持时，明川看出了这位穿着破旧的道士真身，是个代理土地，他笑着挠了下谢年的下巴，小声道：“我们遇见熟人了，不过你现在还不认识他。”
明川也就是隋川，在他拿到风冉的法宝，第一次穿梭小世界时，他找到了一些记忆的碎片，知道了“将来”的事情。
他无数次感慨过，自己居然在这么早以前就认识谢年了，可惜回忆并不完整，他只知道年年以后会经历心魔劫难，却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本来不着急让自家小猫修炼出人形的，可是前路未知，她为何产生心魔？心魔又会产生多大的伤害？其中桩桩件件明川只要想到，就会惆怅，按照记忆他将来又只能靠没有记忆、不懂法术的分身才能到年年身边，其间变故一定不小，他心中忧虑逐日增加，这才拼了命寻找机缘帮谢年早日化形。
没想到在找机缘时又遇见了故人，甚至是更早之前的故人！早到他第一次使用分身偷来人间时，还曾做过土地的弟子。
虽然拜师的身体只是明川的一局分身，但同样天资聪颖，没跟着行凶除恶几年就稀里糊涂飞升成神了，因为闹得动静实在过大，他又被天帝狠狠记了一笔……
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土地还是一无所获，只能腆着老脸道：“小友通融通融……”
“我给吧！”
思绪回笼，明川越看越觉得这镜子眼熟，在认出土地后，他猛然想起，这不就是他们在谢年结界外看她回忆的古鉴嘛！
原来出自这里，看来他的卦象只算对了一半，这里有关于谢年的机缘，却也不是直接帮助她化形的机缘，不过既然来了，他就要帮土地拿到这个镜子。
他往少女手里放下装有两千金的乾坤袋，对着土地说：“我请你再摸一次，你把功德给我可好？”
土地从来都是个豪爽的人，也不扭捏干脆道：“多谢道友，既然道友如此慷慨，我就把多年积攒的功德都赠予道友！”
这次没有任何意外，他很顺利就拿到了古鉴，兴奋之余还不忘对着明川作揖行礼：“多谢小兄弟，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明川当然不敢接师傅的礼，于是急忙拱手还礼，心想以后用到您老人家的时候可多呢，到时候您别跑才是！
他低垂着头，想和土地相认，可是想到天帝对他的敌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要相认了，毕竟土地现在只是个代理土地，把他拉进自己与天帝的斗争中来，以后能不能转正还是个问题呢！
是故明川只能和他短暂寒暄两句，留下传讯纸鹤就此告别，看着远去的故人，他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声，拍拍在肩膀上的小猫：“走吧，带你去买糖葫芦。”
一秒、两秒、三秒……
小猫没有一点反应，多年养猫人的雷达瞬间警觉，他猛然回头：“谢年！你在干什么呢？！”
吃得正香的小猫身体一僵，她在明川被抓回去之前，甩开膀子吞下了一整个山楂球，之前因为偷吃的缘故，她都是小口小口吃的，只是舔一点糖渣解解馋罢了，那里能吃好呢？
明川怒不可遏：“谢年！你又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被捏住脖子的小猫，嗲着声叫的无辜：“喵~”
谢年缩了缩脖子，舔掉嘴边的糖渣假装无事发生。
少女倒是好脾气：“是我给她吃的，你的猫应该可以吃糖葫芦吧？”
“可以的，只是她今天吃了太多东西，我怕她会积食，”明川敲了敲猫头，对少女很是歉意，“这根糖葫芦你卖给我吧，我再出一千金算作赔偿。”
“果然是个不缺钱的人家！”少女捣捣身边静默的男人，“你瞧，你的话本钱我可都赚回来了，不许再说我胡闹了！”
明川这才注意到，少女身后还站着个玄衣男子，他神色淡漠，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寒冰般的眸色只在少女身上融化：“我没有说过你胡闹。”
“终于开口说话了！”少女喜滋滋地颠着手里的钱袋，转头对明川说：“我也不白拿你的钱，干脆教你的小猫一个戏法好了。”
她从明川怀里接过小猫，一只手轻点谢年的额头，从圆圆的毛脑袋划过，最后停在猫背上，随意地画了道符，另一只手不停抚摸着小猫圆滚滚的肚子。
她用只有小猫能听见的声音解释道：“这招叫做肚里乾坤，肚里乾坤大，任他鱼虾甜食不怕！”
谢年不知道肚里乾坤是怎样厉害的法术，她只觉肚里一暖，饱腹感瞬间消失，于是感激地低头蹭了蹭少女的手。
“有缘再见啦！”
她清脆的告别声消散在空中，再一眨眼，华衣少女和冷俊男子都消失不见了。
明川抱着猫，感受到了有关空间的法术波动：“看来我们年年好像遇见了自己的机缘呢！”
“不过，这位仙子可以随手支配空间，来头一定不小，她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居然从未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