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喵
“原来是穗穗啊！”二柱看清来人挪了挪脚，封锁住小猫逃跑的空隙，刻意放轻了声音，想把自己的形象往亲和处靠近：“二柱哥哥怎么会欺负弱小呢？”
谢穗咬了口甜果子，用比果子更甜的声音说着最扎心的话：“可是奶奶说你不是二柱哥哥，是二柱叔叔。”
二柱是村里的一霸，平时捉鸡摸狗没用一点正形，带着几个同样不学无术的混子鱼肉乡里，村民们见其向来都是躲着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山脚下谢老太的独孙女却总是和颜悦色的，人们纷纷称赞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好好好，叔叔就叔叔。”二柱听了不怒反笑：“过来让叔叔看看咱们穗妞长大没有？”
“我还小，穗穗今年才六岁，离长大还有好几年呢！”
谢穗咬着果子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却并没有靠近二柱一行人，奶奶说了不许她和这些人多来往，穗穗可是最听话的小孩子，自然要听奶奶的话。
“穗妞怎么一个人？”二柱伸长脖子往她身后望了望，并没有看见别人，言语里带了些试探：“是和奶奶吵架了？”
“没有，穗穗去给奶奶送果子。”她献宝似的给几人看了自己布口袋里的一捧苹果嘎啦：“奶奶干活忘记带了，我去送给她。”
“你认识路吗？”二柱和几个同伙对了个眼色哈哈大笑起来：“要不要我们送你去找找奶奶？”
“我当然记得路了，以前穗穗都是和奶奶一起去的，今天不太舒服才留在家里的。”
谢穗听见细弱的猫叫声，探头询问道：“你们在抓小猫吗？”
“是了，这猫不好晦气还会抓人。”二柱看着阳光下的谢穗，想不通谢老太满脸褶子样怎么会有这么水灵的小孙女，语气又柔和了三分带着些诱骗的口吻：“叔叔正要好好惩罚这只不乖的小猫呢，穗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小姑娘歪头：“怎么惩罚？”
哪怕她站在较高的地方，以谢穗的身高也看不清他们眼底的恶欲，可她却通过对方裤边衣角的缝隙，看见了那只晦气黑猫写满浑身的害怕。
此刻二柱哪怕用最轻柔的语气，都盖不住他话语里的歹心了：“穗妞下来给叔叔们摸摸手，我们就带你一起砸小猫玩好不好？”
“不砸小猫不可以吗？”
小姑娘皱起眉，她看了看高大男子手上快消失不见的红痕，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炸起浑身毛也不显多大的小猫，不解地眨了眨眼。
“我帮小猫道歉可以吗？”她学着奶奶帮她吹伤口的样子，呼呼地吹出几口气：“痛痛飞飞，叔叔不砸小猫。”
“哟，我们穗妞小小年纪还有副菩萨心肠哈哈哈哈！”
二柱和同伙听闻又是一顿好笑，他转身拎起地上的小猫，朝女孩招招手：“那你过来和我们做游戏，叔叔就不砸小猫。”
谢穗咬咬下唇，她不想和他们玩游戏，可是看见空中打着转乱蹬地小猫，犹豫了半天还是点点头：“好吧，那只能玩一小会，我还要去给奶奶送果子。”
“过来。”二柱听见她答应一起玩游戏，假装没有听见那句一小会，急切地叫小姑娘走近一点。
“混账东西！你们聚在一起欺负小孩？！”
一声粗犷的大喝吓得几个混子一抖，谢穗回头看见了隔壁凶巴巴的谢五叔，小声叫了一句：“五叔好。”
她身后的混子们看清来人，也跟着叫了声五叔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后退两步一溜烟消失在路边的树林里，只留下二柱一个人。
“五叔真是冤枉我了，我怎么会欺负小孩呢？”他勉强笑笑，走上前：“我这不是看见这晦气畜生抓伤了小孩，要帮她报仇吗？”
他说着把手里的猫随手一丢，正好丢进路边沟渠里蓄满水的水坑里，嘴上还不忘威胁谢穗：“你说是不是？”
感受到扶着自己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女孩抖肩挣脱，三步并两步跑到五叔一旁的青年身后：“虎子哥，他捉痛我了。”
“你会有这个好心？”五叔撇了眼自家儿子身后没有大碍的小姑娘，把肩上扛着的农具重重顿在地上，不冷不淡地开口：“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五叔还有事要忙吧？我就不打扰了。”二柱干笑几声，话音未落就追着同伙走了，他能走得轻松，是因为没人在意他的去留，其他人的注意都落在了水坑里的小猫身上。
“我的猫！”
看着在水里扑腾动作越来越小的猫，谢穗坐在渠边就要跳下去捞。
“我去！”虎子拉住她，只是跨站在水渠上，等小猫慢慢浮过来一把就把它提溜起来，连猫带水放在了岸边。
小猫上了岸连站都站不稳，踉跄着甩干身上的水，然后不堪重负似的趴在了地上。
“虎子哥，请你吃果子。”小姑娘一手抄起没有力气挣扎的猫，一手艰难地拉开布兜和他分享零嘴。
“我不吃了，妹妹你自己吃吧。”虎子在薄怒队父亲面前也只敢小声说话，谢绝了青梅的好意。
“还吃！”五叔用粗壮的指头点了点女孩的额头，捣得她差点栽个跟头：“能和那些人说话吗，你奶奶怎么和你说的？”
“嘿嘿嘿，我知道错了，五叔不要生气。”谢穗揉了揉被捣红的额头：“是他们要残害小猫我才和他们搭话的，奶奶的话我都记得的。”
“看见你就烦。”五叔被她没心没肺的言论气得呼吸都粗重了，摆摆手叫小儿子快把这祖宗带走：“赶紧把你妹妹送回咱们家去，叫你姐姐熬一锅姜茶给她捂汗，姜用老姜听见没有？”
“不喝……”姜茶！谢穗还想反抗被虎子捂着嘴推走了：“爹，我知道了，我送完妹妹就去地里帮忙。”
“嗯，快去快回。”
八九月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来回浪费的功夫都可以割半趟稻子了，五叔已经是害怕小姑娘不靠谱，路上再遇见什么事才决定让儿子送谢穗回去。
他目送着两个小孩走远，将锄头扛在肩头继续往田里走，走着走着发现装物品的布兜格外鼓囊，他伸手一摸，摸出一把红果子。
“哥哥，你吃果子！”谢穗边说边安抚着怀里的小猫，用衣角帮它擦拭着身上的水：“你别害怕呀，坏人已经被赶跑了。”
“谢谢穗穗。”虎子在没有父亲在的情况下，也展现出了原本的活络：“这是只黑猫吗？”
“嗯……”不愿听见亲近的人说出刺耳的话，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猫，认真摇头：“不是哦，它的耳朵上有一圈白毛，不是纯黑的。”
“那就好，我听说……”
虎子剩下的话被谢穗用果子堵了回去：“哥哥多吃点果子吧！”
“我还没吃完呢！唔……”
“那你多吃点！”
谢穗又塞了两个果子给虎子，然后悄悄捂住小猫的耳朵：“都是不好的话，我们不听！”
“喵~”
小猫似懂非懂地小声叫着，它渐渐从惊吓的状态里出来，眼前的小女孩好像真的没有恶意，在她怀里自己好像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它看见谢穗手背泛白的抓痕，有点心虚还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同样是抓人，现在却不用挨打。
在走路的轻微摇晃里，精疲力竭的小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怒骂声吵醒的。
“小兔崽子！奶奶怎么和你说的？”
在剧烈的晃动中小猫迷迷糊糊探出脑袋，看见一只手越过它，揪住了怀抱主人的耳朵。
谢老太满腔怒火拽着自家孙女往外走，伴随着小姑娘夸张的哎呦声，小猫来到了一处农舍，这里茅屋简单却井然有序，篱笆里的小菜也都绿油油红彤彤，分外喜人。
小猫好奇地伸出脑袋，想探索这个全新的地方，下一秒却被小姑娘举起。
“喵？”
看着面前的老奶奶它不明所以，虽然感受不到恶意，但是被举在空中踩不到实地，它不禁慌乱地叫出声。
“奶奶，我是为了救小猫才和他们说话的！”谢穗举起猫挡在面前，救出了自己饱受摧残的右耳。
小猫的出现让奶奶举起家法的手一愣：“你还生病就这么淘气，今天必须好好教训你！”
可她嘴上说的凶，实际也不过抬手轻拍了孙女几下，就推着她回去休息：“快点把那不干净东西丢了，上床躺着去。”
奶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烧着呢就给我乱跑。”
看着孙女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闪着明亮的光，她叹了一口气放软了态度，揉着小姑娘蓬乱的发顶：“把猫放走，奶奶给你冲桂花糖粉好不好？”
小姑娘想到糖粉的滋味，无意识咽了下口水，舔着嘴唇问道：“奶奶，我要是不喝糖粉，可以把小猫留下来吗？”
“你留它做什么，脏死了！”
“可是它很可怜的，身上好多毛发没有了。”谢穗抱回小猫，怜爱地摸着它的脑袋，怀里的小猫好像也意识到，是要说再见的时候了，它抬头蹭了蹭女孩的手。
得到了猫咪的回应后，小姑娘语气变得开心起来：“就留下它吧，奶奶？”
“它和我左边耳朵有一圈白色的印记，这就是我们的缘分。”看奶奶还是皱着眉不肯同意，她低垂眼眉用出了杀手锏：“也和我一样没有娘亲，留它下来给我做个伴吧？”
孙女提起母亲让老人一愣，谢穗是个乖孩子，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见过母亲，小的时候也会和自己哭着要去找爹娘。
后来长大仿佛是知道了奶奶一个人抚养小孩有多不容易，不愿再看见她脸上为难的表情就再也没有提过找爹娘的事情，没想到今天她又提了起来。
老人本来板正的腰板佝偻起来：“它真的不是一只黑猫？”
“不是的，它耳朵有一圈白毛。”小姑娘也知道自己提起爹娘，是对奶奶的一种伤害，她小心翼翼地拉住奶奶粗糙的手：“奶奶对不起，我……”
“没事。”老人蹲下来把她拥入怀中：“奶奶知道穗穗是好孩子，你想留下小猫就留下来吧，能给你做个伴也是好的。”
“奶奶我还想吃桂花糖粉。”小姑娘抱住奶奶，在背后悄悄把泪水擦干，撒着娇转移了话题。
“好~”奶奶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抱着猫去炕上，奶奶给你去冲糖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