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喵
“我不需要。”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我谢年作为一阶大妖，还轮不到一个凡人来施舍才能活命。”
“这怎么能叫施舍呢？”
谢年扶着隋川艰难坐起，对土地缓慢坚定地摇头：“我早就应该直面心魔了不是吗？”
“你犯什么傻？”土地眼看到手的仙缘要飞了，赶紧传密音劝告她：“这个傻小子的来历我都看不清楚，你要他一碗血指定出不了大事，也许他下凡就是为了应你这一劫呢？”
“那我就该心安理得地接受吗？”谢年急咳不止，攥紧隋川的手强压下了暴动的心魔：“若是他的劫难由我带来，我宁可与他从不相识。”
“这是我不愿意的，也是我不能接受的。”
“好了好了，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土地无能为力，暴躁甩袖出门：“你非要寻死路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关门留给两人最后告别的时间，提醒隋川道：“你的年年要选择最凶险的法子去面对心魔了，好好和她告个别吧。”
“为什么不用我的血？”土地一走，隋川就握紧谢年的手哽咽道：“真的是我愿意的，没有人强迫我，后果我也都知道了……”
谢年眼里泛着泪花笑出声：“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就要搭条命给我？”
“我们……没有关系。”
“那你把命给我傻不傻啊？”
“做傻瓜有什么不好的？”隋川把额头贴在谢年脸上，本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泪珠，却不料眼泪直接滑落在了对方手上。
他急急擦去怀中人手上的湿意，然后再也绷不住，失态出声：“你是我的小猫啊，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受苦，甚至去……”死？这个死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咬着牙吞咽泪水。
“不会死的。”反倒是谢年还能仰着惨白的脸笑出来：“我只是去选择自己早就应该走的路而已，你的牺牲也只不过是继续帮我压制心魔而已，并不值得，只要有引子我还是会复发的。”
“我好像已经逃避了很久了，现在总该面对了吧？”
隋川双目赤红：“能压一时就压一时不好吗？”
“你不用太保护我，我应该自己去面对的，有脓疮不应该早日拔出吗？一直捂着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已经被保护许久了。”
谢年费力捧住隋川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谢谢你，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要不是亲你那下释放了不少执念，我现在肯定压不下心魔的。”
这个吻非常突兀，谢年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甚至透露出一种命不久矣的青灰，隋川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连连摇头：“不可以，不可以的！你干什么了？”
“你并不是真的猫毛过敏，好像是有妖下了契约给你才这样的。”谢年推开他，咽下一口因为过渡使用妖力激出的血：“我帮你解开了，去养一只别的小猫吧。”
“下次不要再养玄猫了，黑猫不好，它们带着诅咒。”
她留下最后一句话就消失在土地庙里，谢年极力想表现得洒脱，消失前却还用留恋的目光注视着隋川，只留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谢年！回来！！”
殿外偷听的土地急得跳脚，纵然知道谢年说得话在理，但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他打开门撇了一眼地上怔怔的隋川，不争气的黄毛，怎么一点忙都帮不上！
隋川跪坐在地上，谢年刚才的话一遍遍敲击着他的心，这句话他不止听过一次。
“黑猫多晦气啊！”
“怎么有人养黑猫，博主就不害怕吗？”
……
从他第一次发谢年照片，每条微博下都有类似的评论，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一只小猫有这样大的偏见，仿佛黑色的小猫就是犯了多大的罪孽一样，好像它的主人仅仅是因为毛色就会遭遇什么不测一样。
这种荒谬的言论让他分外生气，每次舌战群儒后都将评论删掉才舒心一些，这样的言论存在就是对他的小猫的一种伤害，可是为什么谢年会知道呢？
是了，他忘了，谢年是妖，一只生活了千年之久的玄猫妖精，这种话她想必是听过许多吧？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小猫好像吃了许多的苦头，隋川心疼到无以复加。
土地不懂他的心焦，越想谢年将要面对的一切越着急，冲着他大喊：“你知道她选择去干什么吗？”
“那祖宗要任由心魔吞噬，然后找寻破解之法。”他看着地上不明所以的隋川，气不打一处来：“她说的轻巧，实际哪有那么容易！”
“要是真的轻松，古往今来怎么会有那么多大能折在心魔上？如果过往心结可以轻易看透，它怎么会变成心魔一直缠着人不放呢？”
土地长叹一口气：“正是因为过去的事情无法释怀，它才会变成顽疾折磨人心，谢年也是侥幸得了机缘，才能从第一次最厉害的心魔爆发下挺过来。”
土地背着手在地上转来转去焦急踱步：“她忘却了最痛苦的过去，现在又要强行唤醒这部分记忆，我怕她会迷失在其中。”
隋川这次回过神来：“您的意思是，谢年丢了一部分记忆？”
“你以为心魔为何是修炼者闻声色变的存在？她要不丢这段记忆怕是会和无数前人一样，当即就会被执念控制，做出天道难容的错事被其就地格杀！”
“愣什么啊？”他拽起地上没用的黄毛：“我们快点去追她！总不能真的让她一个猫去斗心魔吧？”
隋川被提溜起衣领，乖乖配合土地缩地成寸：“我们去哪里找她？”
“她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到她从前生活的地方了。”
“谢家村？”
隋川一字一顿地识别着界碑上的繁体字：“这个村子看起来像是有不少年头了，年年在这里会安全吗？”
“不安全？”土地站在村口并没有继续往里走：“除了她自己，这里怕是没有不安全的东西了。”
对上小黄毛疑惑的眼神，他耸耸肩：“不然你进去试试？”
隋川不理解，抬脚猛猛往里冲，然后被一堵无形的墙撞了回来，他抬手捂着脑门上的大包，委屈地回头看正偷笑的坏老头。
“咳咳咳！”土地把翘起的胡须按下，清清嗓子掩饰被抓包的尴尬：“这里早就无人居住，是个荒废的村落，是谢年花大力气保留下来的念想。”
“你刚刚就是撞到她的结界了，只有得到允许才能穿过。”看隋川还在尝试撞开结界，土地拦下他：“要不是我出马都没人能找到此地，我都进不去，你就别费力气了。”
他说着又生气起来：“她是个恋旧的好孩子，以往的十月都来这里度过心魔躁动期，今年非不听劝要管什么虐猫人，现在好了，连自己都搭进去了吧！”
隋川若有所思：“想来年年在这里，应该是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
土地捡到谢年的时候，她刚生出心魔又丢了段记忆，命虽然是保住了，却也受了重伤，小猫浑身没几块好皮在土地庙门口瑟瑟发抖，颤巍巍的叫声让人见了就心疼。
他自然也不例外，见这猫妖实在可怜，不惜花了大把的香火才救回她，然后就给自己请了位祖宗，从此土地庙里鸡飞狗跳，再也没有过消停日子。
但他也算是乐在其中，可是谢年的从前她自己都不知道，土地又哪里知晓？不过她每年都来又特意保存村庄，应该在这里有过一段不错的经历吧？
他不愿意在黄毛面前落了下风：“那是当然了，我陪她的时间可比你的族谱建立的时间都久。”
隋川点点头，又提出另一个问题：“我们既然进不去，过来有什么用呢？”
“额……”土地语塞半晌，突然想到自己有面上古大能留下的镜子，此镜不知名讳，镜面也布满锈迹，看起来像块废铜烂铁，却有着可观人梦境之效。
还好他土地慧眼识珠，救法宝于无人问津的地摊之上，现在正是派上用场之时。
“看好了，此乃通天宝镜。”他随口编出一个名字：“有此法宝我们就可以看到谢年的心魔了。”
隋川并不赞同：“我们直接窥视年年的心魔，不太好吧？”
“那你说怎么办？”土地扣着镜子上的铁锈：“看了都话我们还能知道她具体什么情况，看看谢年是否需要救助，不看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她心魔入体吧！”
隋川急忙道歉：“您不要怪罪，是我想岔了。”
“哼！”土地冷哼把镜子扔在半空，他刚一捏决，镜面的锈迹就慢慢退散，折射出一块光幕。
光幕先是涟漪四起然后逐渐清晰，画面赫然是谢家村。怎么会是这里？隋川意识到不对，他和土地可能都猜错了。
果然画面一转，乡村小路边，一群壮年男子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声音刺耳。
“二柱，你看这有只小猫。”
“哟，还是只黑猫呢！”人群里的眼下青黑的男子唏嘘出声：“真是晦气。”
他接过同伙手里几个月大的小奶猫，拎着猫的尾巴将它提高，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挣扎发出喵喵的嚎叫，却一个不慎被小猫用并不锋利的爪子划到。
二柱举起小猫就要往地上砸：“什么玩意！你爷爷也敢爪？”
小猫年纪不大，身法却灵活，一个扭腰跳进了草丛，男人不依不饶嘴里骂骂咧咧：“都给我找那只死猫，小爷今天必须活剥了它的皮！”
“喵嗷！”小猫被堵在一块巨石下，它背靠着石头炸毛恐吓着四周逼来的男人们。
二柱步步逼近，伸手就要抓起小猫：“我看你往哪跑！”
“你们是在欺负弱小吗？”突然一个清脆的童声打断了他：“我要告诉村长爷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