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巴辛姆特（一）
没用太久，就能听到拍打翅膀的声音。青色双足飞龙扇动翅膀的气流，让沙砾漫天飞舞，安杰罗不得不闭上眼。等他再睁开时，飞龙已安稳落地，龙背上落下一道黑影。
维克多仔细过滤罗伊的记忆，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联系人都是普通百姓，隐藏在幕后的操控者很谨慎，没有露出任何有效的线索。
“听说沙牧惩罚叛徒的刑法比起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贵族逊色。”
安杰罗担忧地目光扫向克莱因，沙尘暴来袭的那天，两头驮鸟一头折了翅膀，一头被风暴卷走，下落不明。他害怕这名黑暗精灵也像解决断了翅膀的坐骑那样，一刀杀了罗伊。
卢西恩看了一眼地上活死人，无奈的摇摇头，返回飞龙背上。见他一脸苦闷的表情，维克多忍不住把自己掌握的信息说出来。
“一个个都是头脑简单的笨蛋，这么容易就上当。”乘着安杰罗因答案而呆滞的短暂时间，维克多伸手盖住罗伊的后脑。
萨格隆是南陆民族语，意为广袤之海。在帝国官方地理书里，它被称为大沙海。千年之前，这里曾是一片泽国，大灾变引发的能量爆炸使得古大陆中央部位被炸飞，下陷的地层让南方的水源急速流失，经过数百年的演化，才成为如今的干旱沙漠。
“代你们族长惩罚叛徒，顺便调查幕后指使者的身份。”维克多并没有因为回答而停滞法术，罗伊的记忆连同精神一同被吸出大脑。
“一言难尽。”巫妖的视线越过克莱因，直直落到坐在地上的两名沙牧身上。接收到如刀的视线，罗伊立刻哆嗦起来，就在他慢慢将手伸进怀中时，维克多挥动法杖，一束绿光从法杖射出，肥子惨叫一声，瘫在地上。
“我没有！我只是……他们承诺过的，只要我协助他们把这家伙和帝国的皇子除去，就不会再派兵骚扰营地。”罗伊红着眼反驳。
“啧~人类就是麻烦。”听到向导的请求，克莱因勒停下脚步，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沙牧，抛出身上仅剩的最后一只水袋。
安杰罗护住只有眼睛能动的罗伊，心头升起一股不安。
顺着他的目光，视线仅次于龙与黑暗精灵的维克多也看到了他们此行的目标——位于沙漠深处的绿洲城市阿贝巴辛姆特。
“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对方太谨慎了，联系人全是普通百姓，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所带信笺内容。”为了不使声音或魔法被追踪，幕后指使采取了最传动的联系方式——书信，这样无论送信人还是收信人被抽取记忆，也无法追查下去。
“西亚公？怎么是他？！”卢西恩不自觉皱起眉头，西亚大公在联盟风评不错，虽与父亲一向不和，也不至于……
到没有利用价值的卒子也没有存活的必要，那些隐在幕后的人会想方设法除去这个不太聪明的沙牧。
“半个月不见，还真让我刮目相看。”看来洗脑策略开始奏效了，克莱因在心里暗暗腹诽，若换在以前，脾气暴躁又容易冲动的圣骑士肯定冲上去阻止维克多吸取人类的灵魂。
“除了你们两个和族长，其余姓帕罗蒂的沙牧都死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出卖族人？”掐住罗伊的脖颈，安杰罗大吼。
“怎么样？知道是谁下的圈套了吗？”听到物体落地的声音，卢西恩急切的想知道究竟是谁要致门德尔一族于死地。
罗伊的身体软软倒地，安杰罗下意识地接住，发现他双眼涣散，没有神采。
“一个舞|女，会跳死亡的狂热之舞，我见她有用，就以情妇的名义收在身边。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用担心父亲，他经历的政治风暴比你我都多。西亚大公再怎么迫切的想除去门德尔一族，也不会选择现在动手。”
“是谁……”安杰罗首先想到的是帝国军，很快又排除了这种可能，秘道是两代人的心血，连沙虫都能避过，帝国军不可能把所有族人都杀了。
看维克多和卢西恩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挺起劲，克莱因忍不住插嘴。
“喂，胖子，你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隐隐感受到维克多的怒气，克莱因玩味地用脚轻轻踢了踢不能动弹的罗伊。
“休息一会儿吧……”安杰罗扶起因虚脱而摔倒的同伴，向走在前面的黑暗精灵请求。今天的气温特别高，没有坐骑驮乘，体内水分依然以惊人的速度丧失，他们再没力气继续走下去了。
“为何不问问你护在身后的那位，他可是清楚得很。”维克多特别讨厌叛徒，尤其是为了利益出卖同族的叛徒。
“说什么傻话呢，坚持住，会找到水源的。”安杰罗安慰地拍拍罗伊的肩，路线没问题，只是五天前突然刮起的沙尘暴让他们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摸索到正确的方向，可身上带的水喝光了。唯一支撑着安杰罗的信念，是找到古城。
“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把莉薇娅忘了？她可是西亚的间谍，迫于死亡的威胁才转投于我。派莉薇娅到格兰道尔拦截你我的，就是西亚大公。仅这一条，这次的刺杀计划就跟他脱不了关系。不过他也只是这庞大计划的冰山一角，我相信查下去，会牵扯出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说不定……”阿尔贝雷希特也在其中，假意给手下人错误的信号，让他们故意设圈套陷害，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了解阿尔贝雷希特性格的维克多不是十分肯定，一切，要等到解决完神庙任务返回晶曜才有定论。现在，就看费尔南德斯的本事了，他肯定不会让谋杀皇子意图叛变的罪名套到两个儿子身上。
声嘶力竭的惨叫骤起，安杰罗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正好目睹到一团像雾一样白色的东西从罗伊五官渗出，钻进紧贴着他脑袋的苍白手掌中。
“莉薇娅是谁？”
“若是不信我说的话，可以让他重复一遍。你们族人的尸体可都是他亲眼目睹。”维克多指了指跃下飞龙的卢西恩。由教会的人来说，比它更有说服力。
“就算维克多肯放人，他也活不长。”卢西恩背过身，按住感应到亡灵之力想自行出鞘的圣剑。
再找不到水源这些人就要死在沙漠里了……克莱因并不想现在失去向导，他可不愿在沙漠里继续待上半月。
“咳……”卢西恩干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回答：“兄长新收的……情妇。”
出乎两人预料的是，克莱因似乎没抛下罗伊的打算。
“那小子怎么也来了？”指着操控飞龙的卢西恩，克莱因不明白维克多为什么会让他同行。
原本居住在南方的古代王国居民集体迁徙，定居在现在的浮空大陆，即西亚联盟。而当时被当作奴隶的原著民重获自由，依靠着沙漠边缘地带的部分小绿洲，被称作南蛮的游牧民在荒凉的沙漠艰苦生存至今，沙漠的中心，从大灾变至今一直都是渺无人烟的不毛之地。
“别看了，那小子已经是废人，没有灵魂的空壳。”克莱因对政治不感兴趣，也没心思问这半个月里维克多那边发生了什么，提着不知所措的安杰落纵身一跃到飞龙背上。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神庙，脱离这讨厌的沙漠。
“哈哈……容许我再多笑一会儿~”毫不掩饰的夸张笑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嗅觉最灵敏的飞龙兴奋的鸣叫才停下，克莱因视线拉到地平线的某个点。
居然是飞龙！
在沙牧部落中，自古就有阿贝巴辛姆特是座绿洲的传闻。大灾变改变的是地理和气候，有水神加护的阿贝巴辛姆特从不缺水。
叛徒？他在说什么？
那是……驮鸟？
“咳咳……”喝水呛到的罗伊绝望的推开安杰罗的手：“别管我了，你们走……”
安杰罗转动僵硬的脖颈，难以置信地看向躺在沙地上的罗伊：“我不信……不可能是他。虽然懒惰了点，也总喜欢投机取巧，但罗伊不可能出卖族人。”
“噗~”刚把水袋里最后一口水喝下的克莱因差点笑喷，一是为‘情妇’这个词汇，而是为卢西恩对维克多的称谓。兄长！他竟然叫维克多兄长！不是出于调侃或暗讽，可以感受到念这个词时的真心实意。
“帕罗蒂已经灭族了。”维克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两名沙牧双眼圆睁。
道了声谢，安杰罗把水袋凑到同伴嘴边。
蠕动因缺水而干枯的嘴唇，肥胖的罗伊睁开眼，看了看水袋又看了看微笑的安杰罗，他摇摇头：“我不行了，别把这么宝贵的水浪费在我身上。”
“那家伙，来的可真快……”黑暗精灵的喃喃自语让安杰罗浑身一震，他猛然回头，放晴的天空中有一个小黑点。
“你对他做了什么？！”见亡灵法师突然袭击同伴，又惊又怒的安杰罗大声喝问。
“你不会死在这儿。”
不用向卢西恩寻求证实，瑟瑟发抖的罗伊已给出答案。
“愚蠢。”卢西恩冷冷抛出一句：“帝国的掌控权永远只在一人手里，出不出兵，当地官员或边境守备军根本无权做主。”
“不阻止他么？”克莱因用调侃的语调询问站在一旁的卢西恩。
“走吧，先去阿贝巴辛姆特。寻找幕后指使的事可以暂时缓一缓。”维克多知道克莱因有怨气，再不找点事给他发泄，恐怕这位魔晶使徒就要拿自己当靶子练习了。
黑点迅速放大，很快在安杰罗眼中展示出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