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机步连的执念
经过两个昼夜的缜密侦察，信息逐步汇总：前进星阵地危急，加蓬部队驻地发现大量新进人员和装备，同时加蓬侦察机甲正向全域范围扩张，意图不明。
通过定向设备，这条情报也被发送往了深空的某个隐秘位置。云慕所在机务班接到队长命令，完成设备安装信息发送，在做好隐蔽后向我方前进星阵地集结，注意隐匿行踪。
这几天和机务班老兵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苏静璇他们也没有遇到危险，所以这次集结行进，有时候云慕会主动要求驾驶一下机务机甲。这类功能性机甲机体要更大，不追求敏捷性能，而是更注重负荷、载重等机械性能，云慕驾驶的也是有滋有味，一路上看到前面明显的机甲行进痕迹，都悄悄的用脚扫一扫，一阵漫卷黄沙过后，寂寂无痕。
“注意，隐蔽，全机静默！”
内部频道传来外围警戒机甲的告警声，机务班迅速各自寻找隐蔽区域。云慕驾驶机甲寻了一处岩缝，撅着屁股轻轻蹲了进去，双手合十抱头切断能源，若是不走近，远远看起来就像岩缝里嵌入的一块碎石，在沟壑纵横的皲裂地表太过司空见惯。
机甲里云慕放松着感知，他发现经过前段时间对自己的疯狂压榨，因为不需要太精确，探知的范围变得很大，任何加蓬机甲的移动变化在他大脑中就如同点点星火被“看”的清清楚楚，丝毫不觉紧张，连乘员舱里的老兵都感慨：这小子年纪不大，胆子真不小。
云慕也不客气，只说自己从小胆子大运气好，这一路保证没有问题。于是接下来的行进，连负责护卫的机步班都不由感叹这小子是运气逆天，几次他们发觉有加蓬机甲的信号，偏偏就能找到条缝隙大摇大摆擦身而过。在他有意无意的“跑偏”、“硬闯”之下，走走停停，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终于有惊无险的和队长刘沐风率领的机步加强班汇合了。
集结点选择在了一处小山坳，已经能远远看到横亘着的绝壁中央巨大的豁口，像是被人从中硬生生掰断，豁口那边就是共和国阵地，而这边是加蓬部队。阵地本身就依托两边的绝壁坚持到现在，身后的战略纵深被加蓬舰队在太空严密封锁，在没有己方舰队打破封锁之前，增援只能像机步连一样从加蓬控制一侧，相对疏于防范的空域掩护登陆。
加蓬军队正面的防线相当严密，加强班也只能派出侦察分队尽量靠近才堪堪与阵地取得联系了解到一些情况。原本双方各自默契的对等部署一个连的兵力，定期换防相安无事，然而这种平静忽然在不久前被打破，加蓬人不断制造摩擦并大举进攻，如果不是前一次特种机步连的背后穿插牵制，可能阵地早已经不存在。现在己方阵地只剩下差不多两个班，就算加上藏身山坳的特种机步连，也才刚刚凑个满编的连队，与加蓬方面补充的一个营相比差距明显。
远远看到就地休整的周继三个，云慕急忙跳下机甲跑了过来。三个人里面范小蕾显得有些狼狈，依偎着苏静璇缩成一团，几天的隐蔽侦察、昼伏夜出，对于年龄又小又只擅长狙击的她来说已经有些透支，但小姑娘一直咬牙坚持。
看到云慕一脸轻松的从机甲下来，小姑娘犹自不肯认输：“你个坐顺风车的得意什么！”
云慕温和笑了笑没有接话，坐到苏静璇身边给小姑娘竖了个大拇指道：“好样的！”
“还要你说？哼！”范小蕾一如既往的犀利。
虽然只是侦察并没有经历任何战斗，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中，身心的负担也不是只打一两场擂台对抗可比的，看着满打满算才分开两天就显得清减了不少的苏静璇，云慕难掩关心：“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还好，只是没空睡觉。”
苏静璇说的轻松，然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疲惫。
“一直没睡？”
“嗯，睡不着。”
云慕笑着说：“是不是没人说晚安就睡不着啦？”
想起两人间的平淡互动，每天寥寥几句，苏静璇白了他一眼却也觉得心安，没好气道：“看来你是吃得好睡得好咯？”
“还可以，今天你就安心睡觉，天王老子来了我都让他不敢打扰！”
“呵呵呵，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油腔滑调。”
“最近收了个小弟，这方面特别厉害！”
云慕舔着脸道，小弟当然是艾薇儿生日宴会之后的胖子，云慕带着他缴了别人的械，对胖子来说这样的人不当大哥谁当，所以和苏家姐弟的关系一下就近了。细想起来，两人的关系其实真就源于这个胖子，惫懒、好色、热血，这才有了交流生的风波，他才会花时间泡在模拟舱，之后才有苏家之行以及往后的一切
苏静璇也跟着开心的笑了，看着她疲惫之外多了丝温暖，云慕有些想念那个小弟。
入夜，连长特许五人小队一个行军帐篷，大家终于可以凑一起稍事休息，都有些疲惫除了正嚼着不知从哪撅来的树根津津有味的云慕。
“来一根？安神润肺，益气补肾！”
云慕摊开手掌，是几小段清洗干净的植物根茎，尤其朝苏静璇眨眨眼。
“也不怕吃死你！”范小蕾一脸嫌弃道。
“我试试！”
第一个尝试的反倒是云慕同系的薛斌师兄，两人已经相当熟络，紧接着周继、苏静璇也都拿了一根，有些犹豫的放进嘴里。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
“有点意思，还能吃出些甜味来，可比行军口粮有劲多了，再给我来一根！”
薛师兄大口嚼着，砸吧作响，苏静璇嘴角微动慢慢也觉出不同，不仅有一股回甘，生津入喉也是清爽非常。这几天高强度的行军，人不卸甲马不解鞍，只能依靠随身携带的单兵能量棒补充体力，有些味道也是粗糙干涩难以下咽，谁也想不到云慕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看着几个人都有滋有味，小姑娘范小蕾暗暗咽着口水，眼睛眨得飞快。
“再给我一根！”
苏静璇微笑着伸出手，云慕听话的放了两根在掌心，五个人挤在并不算暖和的帐篷，享受着战地寒夜里难得的平静。
发热模块闪着淡淡红色光芒，将周继方正的脸渲染的略微柔和了些，只听他缓缓道：“马上就毕业了，我准备申请来机步连！”
在云慕眼里周继师兄是个标准的军人模板，坚韧沉稳意志坚定，对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些意外但绝不吃惊，而且以他对机步连的了解，或许正是连队强悍勇毅的作风吸引着周继。
四人默不作声，理想立起来容易，落到实处却需要勇气，周继继续道：“我一直想成为一名最优秀的机师，最优秀的机甲部队军官，也以此激励自己不懈努力，如果没有这次战场实践，或许我的人生轨迹会是毕业进入部队军官培养体系，在我自以为是的努力之下先成为一名中下级军官，仗着格斗成绩还可以然后一步步往上爬。但现在，真正来到前进星来到这支连队，才知道我会的机甲格斗根本不是战场需要的。我不是当孤胆英雄的性格，我不希望身边的战友因为我的鲁莽送命，刘沐风连长说过，战场想死很简单，只要一道错误的命令，想活则很难，需要所有人不犯错，一位合格的军官肩上扛着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手下所有士兵的命。”
一句话让几人更为沉默，范小蕾怯怯的自言自语：“可前线真的很危险呐。”这些天的紧张行军已经让小丫头不堪重负，没有了往日的犀利，天才的脑袋也参不透生死这道难题。
“呵呵，小蕾，你的聪明脑袋就应该用在为我们设计出更好的机甲上，剩下的交给我们！”周继微笑着说，冲淡了小姑娘的担忧。
“嗯，我一定会设计出最好的控制系统！”范小蕾给自己打着气，左右看看又小声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开学前两天我碰到个家伙对我的研究很有帮助，等我回去了就找到他，或许能让我们的机甲控制方式有质的变化！”
“是不是最近重出江湖的那台‘战卒’？”
“嗯，王教授回来会去院长办公室拍桌子的，嘿嘿！”
“真的？那我可就等着咯！呵呵呵。”
云慕原本支着脑袋听得很认真，正思考自己的人生轨迹又会是什么？艾氏工业已经给了一份天价的测试员待遇，而控制与动力专业应该自己将来也不会差，可相比周继、苏静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范小蕾的话让他猛然间抬起头，而一双柔和的漂亮眼睛同时看向了他，迟疑过后渐渐眸底深处透出惊喜。
这次云慕并没有闪躲，默默对视笑得温和淡然，虽然母亲一再提醒他人前不显，可也教导担则不负，如果让他选择一个人说出他的秘密，眼前的学姐一定是第一个，当然在他心里老秦不在此列，那是出于尊重完全两码事。
闲聊还在继续，有担心也有兴奋，而苏静璇则一反常态的开心起来，到底是为了范小蕾的研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云慕只是很配合的聊些轻松话题陪着她开心下去。
薛师兄的一句“为今天还活着而高兴，为明天能活着而努力”得到了所有人的高度认可，来到战场就没有后退的余地，把每一天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听来残酷却是战场不二的生存法则。
或许是根茎的安神作用，连续高压之下的疲累令人困倦，范小蕾已经搂着苏静璇的手臂，两两相对蜷缩着身体静静的睡去，其余两人也和衣而眠，帐篷里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只有云慕定定看着顶蓬根本睡不着。
刘沐风队长将连队集结在这里的原因他大概清楚——救肖天诺，这种担心在知道特种机步连就是宁不还口中那支部队开始就存在了。可隔着一道加蓬防线不说，就算突破进去又能怎样，就凭这7-80台机甲就能扭转战局？能扭转就不必躲着加蓬的反侦察了。
第一次上战场，要说云慕不紧张也是假的，能相对镇静也是因为常年在狩猎星面对各种猛兽锻炼出来的，但这和送死有着本质区别。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可有了这样那样的关心、责任之后，人能称之为人也正是因为突破了本能的桎梏选择协作抗争，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披了块保温毯，云慕悄悄拉开帐篷一角来到室外，常年的内修与锻炼，前进星入夜的寒冷只是些微不适而已，整个营地寂静无声。
“还没睡？”一边传来刘沐风队长的声音，借着帐篷一角的微光来到他身边，“肖队长的事还得谢谢你朋友和他师傅，现在小肖就在阵地那头。”
跟着刘沐风目光的方向，绝壁豁口处双方阵地的探照灯光在黑夜里尤为醒目，只是在灯光背后，加蓬阵地还有些亮光，而共和国阵地则一片漆黑。
“任务书我之前就宣读过，实际已经完成，剩下就是保证你们的安全然后撤离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再一次的机会能救小肖了。”
消瘦的队长刘沐风重重叹了口气，几句话仿佛就散失了太多热量，将保温毯裹得更紧了些。这话本不该说，但军院的五个人里也只有眼前的青年能懂，至于会不会理解他不奢望，不理解也许更好，但不说过不了他心里这关。
刘沐风脸上的愧疚之色云慕很清楚，不过被人忽然就当了“肉票”的感觉肯定不好，况且自己哪够资格当“肉票”，浑然不知的苏静璇才是。
只是不知道队长知晓了苏静璇的真实身份，还会不会有胆气做这个决定，云慕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肉票”的价值越高往往不代表着更安全，只会使“歹徒”更疯狂，他有些无奈道：“队长，你想怎么做？”
“救人。”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怎么救，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
云慕的反应有些出乎刘沐风意料，暗夜里也看不清这个年轻人的表情，犹豫了下才道：“等待支援，加蓬这次的图谋很大，前进星短时间进驻一个营的兵力肯定不会按兵不动，战区收到消息不可能不反应而且还有你们。”
“要坚持几天？”
“起码三天。”
“阵地正面能同时容得下多少机甲冲锋？”
“有范小蕾这个小丫头，为避开狙击火力，最多两个排。”
“她还只是个没长大的丫头，真正打起来会怎么样可不敢保证。”
“总比没有强。”
云慕很想拒绝但没有这个权力，队长刘沐风也只是友情探讨，并不是征求他的建议，更不是意见。从逻辑上判断可行，问题是这三天加蓬会下多大的决心收拾他们，一个连对一个营可能还多，除了拼命和相信苏静璇这张“肉票”够贵之外，云慕想不到其他办法，只提了唯一一个要求：“进去后给我一台‘战卒’吧。”
“好，可你们的安全我没法再保证。”
“我们自己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