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年事昔已过往,来日方长
“母后!”
一女童笑着朝面前风华卓绝的女人跑过去,一大一小。两人赫然是儿时的魏澜和先皇后林鸾。
“澜儿!来,看看喜欢哪个呀?”
小魏澜看着摆在地上的好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嘴巴一撇。
没一个她喜欢的!
“阿鸾,澜儿有挑什么吗?”
魏彰唇角带着笑意从宫门外走进来,对着林鸾深情款款地浅声问道。
“休说这个。澜儿貌似一个都没看上。此事怪你,就不能多准备几样吗?”林鸾略显娇嗔地责怪他。
“阿鸾说的是。但我那还不是为了多陪陪你?你还说出这番话,真叫人伤心。”
说罢,魏彰以他极其拙劣的演技用手按住胸口朝她比划着,好似真的被伤到心了一般。毫无帝王架子,分明就是孩童行为。
“去,别贫。”
本来是责怪的话,可她却是笑着说出来。也是,哪里会真有人不喜欢心上人的甜言蜜语呢?
小魏澜看看父皇,再看看母后。
不懂,在说什么咿?
她摇头晃脑地觉得好玩,一直摇着头轻晃。恍然间看到什么好东西,竟眼睛都放了光。
小魏澜挣脱开母后的怀抱,迈着还不太熟练的步子,小跑着来到魏彰身后的一位叔叔身边,那双琉璃般纯净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叔叔手里的长杆杆。
好漂亮!好威风!
她眸中闪烁着不曾有过的亮光,叫人忽视不了。她回身抬手拽住魏彰的衣袖,轻轻摇晃。
“父皇父皇!要这个!这个!”
小魏澜一边说一边手指着长缨枪,生怕他搞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此刻的她发音还不太标准,咿咿呀呀含糊不清。魏彰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弄懂。
魏彰低头看她,眼中深意险些叫身旁林鸾笑出声来。他眼中之意分明是在说:小澜儿,这事可不是父皇能做得了主的。
只见他抬头恰好与林鸾的视线对上,他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见她堪堪点头,魏彰方才笑着答应。
“父皇现在就命人给你打造一柄超威风的银枪好不好?”
“喔!我也有长杆杆啦!”
林鸾哭笑不得的看着欢腾的两人,幸福洋溢在几人脸上。
……
“澜儿,你真的决定了?”
魏彰看着眼前已经渐渐长开的女儿,她方才突然与自己说要从军御敌,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女子吗?他……有些担心,但绝非是质疑与猜忌。
魏彰拿不准她只是单纯的将对银枪有的喜爱强加到了御敌打仗这件事上,还是真的想要从军保卫家国。
在朝堂上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他,此刻因为这事蹙了眉头不知所措。
谁知魏澜表现出了较往常异样的坚决与果断,再次重复方才的话,“父皇,这是在我深思熟虑一番考量之后做出的决定,绝非一时兴起!”
林鸾看着面前“对峙”的父女二人,有些无奈。说来,她也是摸不清女儿的意图。虽说这几年她渐渐让她独立不再依靠自己,但怎么说也是担心占据了上风。
自己的女儿突然说要去带兵打仗,刀剑无眼,随时都有可能出些意外,叫她如何不忧心?
“澜儿,母后支持你的决定,但万事都要以自身安全为重,切记不可莽撞轻纵。”
似是还不放心,她看了一眼旁边疯狂给她使眼色的魏彰,叹了口气。
“还有你父皇他也是担心你。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万般小心谨慎为上,万万不可随意任性、娇兵轻敌,知道吗?”林鸾苦口婆心地嘱咐她。
魏澜听到她松口,上前就抱住她的胳膊依偎在她怀里,满口答应。
“知道!澜儿最喜欢母后!”
母女二人的笑容是那般刺眼,闪的魏彰那叫一个羡慕妒忌。他跟个孩子一般不甘示弱地暗示,“咳!咳……”
魏澜抬眸与母后相视一笑,配合着安抚那小孩儿,“我也最喜欢父皇!”
魏彰这才展露笑颜,这番行为虽说幼稚得很,但三人也以此为乐。所谓幸福不过如此。
…………
魏澜将头靠在林鸾肩膀上颤抖着双手,无力到握不起拳头。哽咽着声音半晌才断断续续说完一句:
“母后,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们不会死的……”
她说着不知是因恐惧还是劫后余生的心悸亦或是愧疚,哭红了双眼却压抑无声。林鸾看得心疼,赶忙拍后背宽慰:
“澜儿,这不是你的错,是军中参谋计策没有料到先机导致你贸然入阵后不能突围。你能活着出来就已是万幸,所以更要好好的代替他们活下去。”
魏澜听着话,却没进到心里。
她知道那个参谋确实没有实才,不然也不会被敌军算计。在开战前她就提出质疑,但并未被那人所采纳。
无论如何,自己确实是拖累了他们,导致被包围后,为了让自己突围。把仅剩的一匹马让给她,而他们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这是她无法原谅的。
她也走不出来,起码暂时是。
从那以后,那身红甲被封在了她卧房床榻下,那杆银枪被放置在了器架,两年未曾出世。
……
思绪回笼,魏彰有些恍惚,所有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可今日终究是今日,所有一切已然改变。
澜儿如今走出过往曾经,斗志再起……
阿鸾却……若是她还在,应该会很欣慰吧。魏彰长叹一口气,心中酸涩。
身旁已无知语人,唯可念其昔日辰。
边境,卫城。
昨日大胜而归后,贺之谨严令众将:不可饮酒,不可娇兵,做好随时应敌的准备。
众人现在对他唯命是从,当即应声遵令。
好在昨夜相安无事,这是贺之谨希望看到的。狼族必会卷土重来,但他只希望越晚越好。
只有如此,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契合卫城的将士与之完成蜕变。
平安过了两天后,将军府外有人进来通报。彼时的贺之谨正在处理军务,查看城中守将的履历。
听到通报声,他手中翻阅动作不停,眉眼不抬随意询问:“何事?”
“禀告军师,门外有一女子自称是您的故友想要见您。不知是否请她进来?”
贺之谨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哪里有什么故友?想来应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吧。
“好言相劝,叫她离去吧。”
那人领命刚要退下,谁知那女子悠闲地从府门外走了进来,神态自如宛若进了自己家一样。
贺之谨抬眸看去,目之所及,哪有什么故友?分明是应该远在百里之外的魏澜。
“贺军师好大的官威,连本宫都要赶?”
魏澜迈着从容的步子缓步走向他,嘴角带笑吓唬他。
贺之谨还真就被她的威压吓得跪下,向她请罪,“微臣不敢!先前不知殿下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不禁逗。魏澜心里暗道。
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去说,贺之谨将她带到主厅,给她倒了杯茶。随后走到下首处跪坐在地上,等候着她接下来的话。
魏澜半天不语,就这么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时不时看他一眼。
“不知殿下亲临,可是皇上有何指示?”
见她分毫没有先行开口的意思,贺之谨实在忍耐不住问道。
“非也。”
“那就是公主有什么要事了?”
“非也。”
贺之谨有些摸不到头脑,脑子转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臣无令不从。”
魏澜终于舍得放下茶杯,双目注视着他,似是要从中看出他所言是否真挚可靠。贺之谨则坦然直视回去,眼里尽是坦荡。
魏澜,或许,你真的该放下了。
她眸中怀有雾气释怀地浅笑一下,终究是了却一件心事。
魏澜平稳着身子走下去,站在贺之谨面前平视他,随即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浅浅欠身行了一礼。道出了她早已在脑海中组织好的说辞:
“魏澜,重归军部,愿听军师调遣。”她掷地有声,一字一句落在贺之谨耳里。
贺之谨看着面前朝自己行礼的魏澜,心下已然惊涛骇浪。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要做何反应。
重归?莫非她之前有过从军经历?为何自己从未听过?
等他回神看着眼前人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来不及细想赶忙扶起她,略微慌乱无措: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绝不可轻易戏言。你当真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后面的话魏澜已不想再听,打断,毅然决然回道:“早年我能以银枪破敌,如今我当较其更胜一筹。更何况,今非昔比。”
最后一句话她有意无意瞥了一眼他。突然一抹耀阳照映在她的身上,衬得她的身影是那般坚毅,是如此的让人移不开眼。
魏澜唇角挂着一抹肆意的笑,令贺之谨愈发移不开眼看向别处。
“贺军师?你这是同意了还是?”
魏澜见他愣在那里,觉得他是以为自己能力不够,慌忙询问。
冷不丁被唤回神,贺之谨有些局促地回她:“殿下多虑,想来皇上已然知晓此事。微臣当遵圣意。”
皇上尚且同意,他哪里还敢不从?
“只望殿下能熟记军纪,任何情况下都要以保证自身安危为首要之事。”
魏澜无所谓地满口应下,显然是听得有些倦了。贺之谨也没再多言,毕竟她有分寸,自己无需再多心忧虑。
到此,魏澜正式踏上复军之路。来日方长,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