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符箓
黎羽与姜云青踩着月光回到了平安镖局。按照往常，这个时间镖局里的人应该都在大厅吃晚饭，可现在却很是奇怪，镖局内一片寂静，众镖师们都不知去向。
他们走进正厅，只见桌上没有想象中的饭菜，而是堆满了奇怪的黄纸，黄纸上面画着错综复杂的线条，宛若游龙般矫健。黎羽一眼就辨认出这是符箓，只是没想到九州大陆也信这东西。
姜云青则是满脸惊奇地说：“符箓欸！我也试试。”说罢便拿起桌上的毛笔，运转灵气，仿照着桌上的灵符，照猫画虎的描绘起来。
“你为何要用灵气？”黎羽没理解姜云青的行为。
“画符自然要用灵气，这不是常识吗？”姜云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问道。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黎羽似乎确实缺少了一些所谓的“常识”。
“鲤鱼，墨水用完了，快给我加点。”姜云青的话打断了黎羽的沉思。
黎羽轻叹一声，为姜云青准备了新的墨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姜云青手中的那张符箓纸上，他总觉得这符箓和内视法上的小人很相像，线条中仿佛有灵气在其中自由流转，给人一种它本该如此存在的错觉。
黎羽鬼使神差的拿起桌上的毛笔，下意识运转灵气按照自己所看见的样子，在黄纸上仔细描绘。在姜云青的惊讶眼神中，黎羽画完最后一笔，随着符箓的完成，一阵“呼呼”声响起，接着，一股熊熊大火漫上符箓，吓得黎羽把手中的符箓丢在了地上，他连忙踩了几脚想要熄灭火焰，火焰虽然因为这几脚小上几许，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熄灭。
姜云青虽然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吓了一跳，当他发现火焰的奇怪之时，立刻拉起黎羽就往外跑，大呼：“正厅走水了，快救火啊！！”
不多时，姜青云“凄惨”的呼喊很快就把整个镖局的人都叫了回来。黎羽注意到姜弛行身后跟着一名陌生中年男子，他身着道服，头上盘着太极髻，这显眼的造型，任何人看到他都会知道他道士的身份。黎羽暗自琢磨，道士也有镖要托？
镖师还在忙着抬水的时候，道士祭出了一张黄符纸，只是轻轻一甩，顿时一条水龙从中涌出，迅速将大火扑灭。。
姜弛行一脸怒气说道：“你们两个混子小子！这么一会就把房子点了？等会加练，把今天的假还回来！”
姜云青可不想加练，他急急忙忙地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姜弛行，谁承想姜弛行压根不相信，“好小子，为了躲加练，什么谎话都能说？明天的训练也加倍！”
“不是，爹！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一旁的道士满脸惊讶的看着黎羽，思考了一会说道：“你跟我走。”
黎羽听了这话，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姜弛行，只见姜弛行点头，黎羽才放心的跟了过去。几人走入正厅，道士将毛笔和黄纸放在桌上，说道：“你再画一遍。”
黎羽瞥了一眼姜云青委屈又满是期待的表情，随即拿起桌上的毛笔，回忆着那符箓的每一笔每一划，再次运用灵气开始绘制。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自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清楚的知道符箓上每一笔的顺序，就仿佛知道1+1=2一般，理所当然且无需质疑。
符箓完成的瞬间，火焰再次燃起，欲要跳脱而出，士及时召唤出水龙，将这蓄势待发的火星扑灭。
姜云青满脸得意：“你看，爹，我没骗你吧。”
姜弛行不解的看向道士，似乎是想从道士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可道士哪顾得到姜弛行，他在一旁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道士沉吟片刻，又问道：“可否有人教过你符箓之道？”黎羽摇了摇头，心头虽对前世的那些符箓有着模糊记忆，但那也仅限于看过而已。
道士转向姜弛行，问及：“这孩子是你的徒弟吗？”
姜弛行肯定地回答：“是的，两年前他拜我为师。”
“那么你有没有教他符箓之术？”道士似有不甘继续追问姜弛行。
姜弛行苦笑回答：“吴大师，若我有教授符箓的本事，怎会还在这镖局呆着？”
听闻此言，吴大师说道：“姜师傅，我有些话想单独和这孩子说，您可否”
姜弛行虽然疑惑，却也没有阻止，只是点了点头，牵起一旁的姜云青默默退出了房间。
吴大师于是开口：“孩子，你能否再画刚才的符箓？”
黎羽困惑地反问：“不是刚刚画过了吗？”
吴大师咽了咽唾沫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这次不用纸墨。”
“没有纸墨怎么画？”黎羽更加迷惑了。
吴大师语气平淡：“以灵气作墨，天地为纸。”
黎羽呆呆地看着吴大师，如果要是在上一世有人说这话，定是中二病无疑，可这话放在九州大陆好像又有一点道理。
黎羽接过吴大师的笔，运转灵气尝试在空中绘制符箓，随着符箓的逐渐成形，吴大师的表情也从平静变为惊愕。
直到符箓爆裂出火花的声音，吴大师才从惊愕中唤醒，黎羽下意识掩面躲避，然而火花尚未完全形成便被一条水龙熄灭了。
吴大师瘫坐在椅子上，目光震惊地锁定在黎羽身上，似乎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黎羽见吴大师沉默许久，便问：“先生，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吴大师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对符箓了解多少？”
“以祛邪伪，安镇五方。”这是黎羽所能想到有关符箓的所有作用了。
吴大师摇头，语气中带有几分教诲：“你所说的，不过是世俗之人的一厢情愿，他们将情感寄托于鬼神之中。真正的符箓，是修者一种至高无上的技艺，既可以用来抵御敌人，也能加持自身。”
吴大师继续说道：“所谓的符箓，实际上为‘符’与‘箓’二者的合称。‘符’是上古修炼者按照大道之炁凝结之形，照着描绘而成，此形与炁暗合，故能够借助此符来操纵大道之气，称之为符，即符合之意；而‘箓’则是鬼神之名册，上记载召遣役使之法，这些法术必须配合相应的符使用，故名为法箓，是役使鬼神的法门。”
黎羽不明白吴大师为何会与他谈及这符箓的事情，只得含糊其辞地回应：“这听起来确实挺厉害的。”
道士发继而发问道：“那你可知绘制符箓需要什么？”
黎羽想当然地回答：“笔墨纸砚？”
“对也不对，符箓的绘制，一则需要妖兽毛做的笔，二则需要妖兽血制成的墨，三则需要灵草制造的黄纸或者其他蕴含灵气的材料。”
吴大师的话让黎羽更加困惑，哪怕是换了笔墨纸，难道它们不还是笔墨纸吗？黎羽追问：“这样有什么不同吗？”
吴大师正色道：“符箓的制作，需要运用自身灵力将大道之形绘刻于蕴含灵气的材料之上，使之成形。待使用之时，用灵气沟通符箓，方能发挥其威力。如果在绘制过程中，笔墨纸砚，但凡有一处不符，那么这符箓就失去了它的效力。”
黎羽回忆着第一次绘制符箓的情形，笔为普通狼毫笔、墨为水墨、纸为黄纸，这三者只占其一，但是那符箓却生了效。这和吴大师刚刚所说的可不一样。
吴大师像是知道黎羽心中所疑一般，轻声说道：“然而，传说中有一类人，他们是天生的绘符人，他们能直接看到天地之炁的形，能直接感应天地之炁，一炁通灵，与道合真。他们能以无形成有形，凌空虚书、火龙运画皆不在话下，所有的限制对于这类人来说，都不复存在。”
黎羽知道吴大师所说的一类人，指的就是他。但他还是心有疑惑，问道：“老先生，可我完全看不到您所说的炁啊。”
吴大师没回答，将一张与之前不同的符递给了黎羽，黎羽的目光落在那符箓上，之前的那种奇妙的感觉又出现了，他拿起笔，随着笔尖在空中的舞动，一头壮观的水龙自符箓之中腾空而出。
“这，难道不正是所谓的‘见’么？”吴大师的声音中满是激动。
此刻，黎羽方才领悟，原来吴大师所言的‘见’，并非肉眼所能及，而是一种玄妙的感知。
吴大师看着黎羽，神情严肃地说道：“老夫一生都在钻研符箓之道，我年轻的时候，就在师父口中听说过凌空虚书的传说，我也曾偷偷尝试，结果也是可想而知。所以老夫便怀疑师父所说的那个人，是否真的存在，是否只是为了激励弟子而编造的谎话。但今日老夫观你绘符，方才明白师父所言非虚，九州大陆还真是天才辈出，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吴大师说完，从包裹中取出一本发黄的书册，递给黎羽。黎羽接过书定睛一看，书并没有名字，他翻开书册，里面记录的皆是符箓，黎羽当即明白了吴大师的意思，他急忙说道：“多谢老师授艺。”
吴大师的手掌轻轻摆动，“你不需要老师，我也没有这个能力。”
黎羽心中的老师与这九州大陆的概念或许有些不同，语文老师、数学老师、化学老师，但凡教过自己的就都是老师，他坚定道：“但您传授我这本书，您就是我的老师。”
吴大师虽然心中欣喜，但依旧面不改色，叮嘱道：“这本书所载的都是常见的符箓，随着境界提升，你能用的自然也就越多。人心叵测，仙路崎岖，你这等特殊的天赋，和那个人一样，日后还是不要轻易于人前使用。”
吴大师的话勾起了黎羽的兴致，他问道：“那个人？”
吴大师也不隐瞒，吴大师深叹了一口气道：“师父曾给我讲的过天才般的人物，他叫公输虚。只可惜这般天才，最终却入了邪教。”他顿了顿又看向黎羽：“你日后可要守住本心，不要成为这样的人，我可不希望日后在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前面挂上魔头两个字。”
黎羽尊敬的拱拱手，说道：“多谢老师教诲，弟子定不负老师所期。”
而吴大师，没有再多言，只是转身，悄然离开。
第二日清晨，姜弛行把一个袋子递给了黎羽说道：“小羽，这是吴大师走之前留给你的。”
黎羽轻声呢喃道：“离开了吗？”
姜弛行说道：“这是储物袋，你把手伸进去就知道该如何使用了，至于里面放了什么，他倒是没和我说。”
“师父，吴大师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姜弛行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是个游方的道士，途经会宁府，请他前来为镖局绘些符箓备用。”
黎羽见姜弛行也不清楚，只好点点头。他打开了吴大师给的储物袋，里面有一些符箓相关的书籍，几沓黄符纸，几块方正的红色妖兽血，一枝毛笔，还有一张符咒，符咒之上的字虽然与正常不同，但黎羽还是从上边扭扭曲曲的字体中认出了这符箓上的字：谨请那吒三太子。
黎羽的目光在看到那几个字时，心头不禁震颤了一下。要知道，封神演义是他刚刚“抄”了没几年的故事，为九州大陆上会存在与哪吒相关的符箓？
这个发现使黎羽心生困惑，迫切想揭开其中的谜团。一旁的姜云青注意到黎羽表情有些难看，忍不住出声询问：“鲤鱼，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羽两眼空洞似乎失去了焦距，他望向姜云青，声音略显呆滞地问道：“阿青，哪吒是怎么回事？”
姜云青被这没头脑的问题问的不知所云，但还是回答道：“哪吒？英雄啊！”
黎羽意识到自己的提问有些失当，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在封神演义之前，你就听说过哪吒吗？”
姜云青摸了摸下巴，说道：“哪吒？那自然听过啊，相传在很久以前，九州大陆遭到魔族的入侵，当时有个名叫哪吒的少年英雄，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他脚踩风火轮，手持火焰长枪，三下五除二就打败了入侵的魔族。”
听闻这番话，黎羽心中波涛汹涌。哪吒，这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人物，竟然真的曾存在于这九州大陆之上？黎羽继续追问道：“既有哪吒，为何没人知道封神演义？”
姜云青看着他，疑惑地答道：“鲤鱼，你怎么了？封神演义是近些年才有的，应该是那些个文人墨客根据哪吒为蓝本，杜撰出的故事吧。”
黎羽现在才是真的傻了，上一世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居然曾经真实地出现在九州大陆上。儒释道的传入黎羽将其强行解释为巧合，万般大道殊途同归；但哪吒，又该如何解释？
这一切的谜团，让黎羽心中波澜起伏，他不清楚老天爷为何总和他开这种玩笑，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融入了九州大陆，九州大陆总报以回击，让他发现一点属于上一世的蛛丝马迹，让他清楚的想起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